夏妍将染血的匕首收回鞘中，金属摩擦声惊起岩缝里的沙蜥。她指尖抚过林仇胸口的玲珑心纹路，触感像滚烫的烙铁："三年前我在狼牙谷救你时，你浑身经脉尽断，胸口插着七根毒箭。"她忽然扯开自己的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有道狰狞疤痕，"这箭镞上的蛊毒，与血煞掌同出一脉。"
林仇瞳孔骤缩。他记得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自己像破麻袋般被扔在乱葬岗，是少女用银匕首剜出他胸口的腐肉。此刻她肩头的疤痕在幽光下泛着青紫，分明是蛊虫蛰伏的痕迹。"原来你..."他抬手想触碰那道伤疤，却被夏妍抓住手腕。
"每月十五子时，蛊虫会在血脉里啃食心脉。"她指尖按在他腕间跳动的血管上，"你听，这像不像塞外胡笳的呜咽？"远处突然传来驼铃残响，惊得岩洞顶的蝙蝠四散纷飞。林仇反手扣住她的脉门，两人内力相撞的刹那，都看见对方眼底映出的血色月光。
洞外风声渐渐静下来，热浪在岩壁上蒸腾出扭曲的波纹。夏妍突然甩开他的手，从怀中掏出那枚青铜匣信笺："九转玲珑心，月圆之夜现。"她咬破指尖在信笺上画出血符，"今夜便是朔月，但解药需要..."话音未落，洞外传来沙粒滚动的簌簌声，像是无数小蛇在爬行。
林仇的斩魂刀已然出鞘，刀身映出洞外晃动的光影。他忽然将夏妍护在身后，刀锋挑起一捧沙土洒向洞口，细沙落地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铁线蛇。"他刀尖挑起半截蠕动的蛇身，蛇头七寸处嵌着枚银针，"苗疆驱蛊人的标记。"
夏妍的银匕首在指间翻飞，寒光闪过时蛇身断成两截。她盯着蛇血在岩石上蜿蜒的痕迹，忽然嗅到极淡的硫磺味："他们在炸山。"话音未落，整座岩洞突然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而落。林仇挥刀斩落砸向夏妍的巨石，刀锋与岩石相撞迸出火星，照亮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这边！"夏妍拽着他钻进狭窄的岔道，身后传来山体崩塌的轰鸣。岔道尽头是口深潭，潭水漆黑如墨，却泛着诡异的磷光。林仇的刀尖刚触到水面，整条手臂突然发麻——潭水竟带着苗疆化骨散的毒性。
夏妍解下腰间银铃抛入潭中，铃声响起的刹那，潭水突然沸腾。无数白骨手掌从水下伸出，指甲缝里钻出赤红蛊虫。林仇挥刀斩断最近的手掌，刀锋却像砍在生铁上，震得虎口发麻。他瞥见夏妍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蛊虫，染血的匕首在虫群中撕开缺口。
"闭气！"林仇突然揽住她的腰跃入潭中。冰冷刺骨的潭水灌入鼻腔，他看见夏妍发间银铃在漆黑中划出银线，指引着方向。水压越来越大，耳膜几乎要被挤破时，他们终于触到潭底的暗门。
暗门开启的瞬间，腥风扑面而来。夏妍的银匕首插在石门缝隙里，借着微光看见室内堆满白骨，每具骸骨的天灵盖都嵌着颗夜明珠。林仇的斩魂刀挑起颗珠子，冷光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蛊经文字。夏妍突然按住他握刀的手："这些尸体..."她指尖拂过骸骨颈间的玉佩，"都是历代中同心蛊者。"
话音未落，整面墙突然翻转。无数银针从四面八方射来，林仇挥刀舞成光幕，却听见夏妍闷哼一声。她肩头插着三根银针，针尾雕着苗疆蛊神的图腾。林仇扯下衣襟为她包扎，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听见她轻笑："林少侠的手，比塞外的雪还冷。"
暗道尽头是座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两盏青铜灯。灯油泛着幽蓝光芒，映出坛底刻着的并蒂莲纹。夏妍将染血的匕首插入莲心，祭坛突然震动，地面裂开道缝隙。林仇抓住她的手跳下地缝，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十息，落地时竟站在片开满曼陀罗的山谷里。
花香甜腻得令人作呕，夏妍的银铃突然疯狂作响。她捂住耳朵，指缝间渗出血丝："是情蛊花。"林仇的斩魂刀斩断缠上脚踝的花藤，刀身却开始发黑——花汁竟有腐蚀兵器的毒性。他扯下披风裹住夏妍，背着她冲向山谷深处的水潭。
潭水泛着血红色，水面漂浮着无数交颈鸳鸯的尸体。林仇刚触到潭水，整条手臂突然剧痛，仿佛有万蚁啃噬。夏妍掏出青铜匣里的信笺浸入潭水，血字竟开始游动，组成新的文字："以情为引，以命换命。"
"原来如此。"夏妍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潭边栖息的夜枭。她撕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与林仇相同的并蒂莲纹身："三年前我救你时，便种了同心蛊。"林仇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每次毒发时总能及时出现的解药，想起她锁骨下的疤痕与自己心口的位置完全重合。
潭水突然沸腾，巨浪中浮出座白玉莲台。莲台中央摆着两颗赤红心脏，纹路与他们胸口的玲珑心遥相呼应。夏妍的银匕首突然脱手飞出，钉在莲台边缘。刀柄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情蛊深种时，方见真心人。"
林仇的斩魂刀架在夏妍颈间，刀锋却在颤抖："这解法要挖出玲珑心。"夏妍抬手抚上他握刀的手，血珠顺着刀身滑落："每月朔月之夜，我们的心会同时绞痛，不是吗？"她突然吻上他颤抖的唇，血腥味里尝到咸涩的泪水。
莲台开始旋转，两颗心脏缓缓升起。夏妍与林仇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处泛起红光。他们看见彼此的记忆在红光中流转：狼牙谷的雨夜，少女剜出腐肉的银匕首；圣山巅的星光，青年握住她指尖的温度；还有无数个痛醒的深夜，两人隔着千里山河同时按住心口。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云层时，他们同时伸手握住悬浮的心脏。剧痛像利刃劈开胸膛，却听见血肉剥离的声响。两颗玲珑心融入他们体内，胸口的并蒂莲纹身突然绽放金光。夏妍看见林仇发间不知何时多了根银丝，与自己的青丝缠在一起，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山谷开始崩塌，情蛊花在烈焰中化为灰烬。林仇揽住夏妍的腰跃上莲台，白玉台面在热浪中升起，冲破层层岩壁飞向夜空。他们看见身下的大地裂开深渊，岩浆如赤龙翻涌，而头顶的星空却格外璀璨。
"怕吗？"林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夏妍将染血的信笺按在心口，纸页上的字迹正在消退："三年前我种蛊时，就没想过要解。"她指尖划过他眼角的细纹，那里还沾着方才的血迹，"塞外的传说错了，玲珑心换的不是三年相守..."
莲台突然剧烈倾斜，林仇在坠落中翻转身体，将夏妍护在怀中。失重感持续的刹那，他们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像塞外胡笳与中原编钟的和鸣。夏妍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林仇染血的唇角扬起笑意，而自己的银铃正坠入岩浆，铃声与爆炸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