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笼罩下的黑衣人将水晶球显示的画面拂手打散。
“我还是对他期望太高了。”
黑袍下,愚者的声音,惋惜中带着一丝轻蔑。
他的身边坐着七名同样被灰雾笼罩的黑衣人。不过这七人的衣服花纹和愚者不同,分别对应莲花,雪绒,墨兰,鸢尾,龙舌兰,三色堇和星尘花。
“又要重开……”
龙舌兰语气幽怨,干脆往桌子上一趴开始撒泼打滚,“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你能不能赶紧把我杀了让我死?我要罢工!我要抗议!”
下一秒,一把漆黑的匕首就从墨兰怀中掷出,笔直地将龙舌兰的黑袍钉在桌面。
“……这是警告。”
墨兰轻声说道,“我们不能提及本名,否则一旦被发现,将再也无法干涉历史。”
龙舌兰骂骂咧咧地把匕首扔给墨兰,随后凑到红莲身边,开始拱火,“姐姐,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又在抢你的活儿!”
擦拭着拳剑的红莲叹了口气,没有理她,反而看向愚者,“要不再等等?他怎么说都是目前第一个能破除你污染的个体。我们重开这么多次才遇到一个,而且斯塔……西娅似乎也受到影响,和之前觉醒的时间不同。”
在念到斯塔西娅名字的时候,红莲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蜂鸣并没有发出,说明这个名字在这个场景下,是被允许说出口的。
愚者沉默半晌,随后轻轻摇头,“我们和无形之子的契约要到期了。若是不在「古神」苏醒前成功,恐怕……”
他说着,就将怀里的齿轮状沙漏拿了出来。
从外表上来看,这个沙漏和蒲公英当年在教堂破坏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它是白色的。
可还没等愚者进行下一步,他就不受控制地将手中沙漏朝一个方向丢去。
这个动作很轻飘,而且不止愚者,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做出来了相同的动作。
愚者皱了皱眉,看向稳稳接住沙漏的星尘花。
“都多大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
星尘花把玩着手里的沙漏,轻笑一声,“玩脱了就想重开,真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了?一言不合就save/load大法?然后一旦出现熵增变数就故作高深地借口「修正历史」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红莲,墨兰,雪绒,龙舌兰四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从座位上站起,将手分别放在了自己的武器上,直勾勾地盯着星尘花。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
愚者抬手,制止了几人的行动。
他看向星尘花,语气平淡,“你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星尘花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异常滑稽,噗嗤一笑,“不过如果我说,这第一场赌局,咱们全盘皆输……你们信吗?”
她将沙漏缓缓放在桌上,抬指将一枚十二面骰子丢到墨兰身前,“小不点,你难道忘了,你的魔法,是完全继承于一个「花园」的前辈的吗?”
墨兰静静地看着身前的骰子。
骰子旋转,最终定格在了一面纯白的图案上。
“绿萝是整个花园唯一的空间魔法使用者,但连他,都只觉得自己是阿琼的‘匕首’,而非‘影子’。”星尘花说道,“我记得小鸢尾最初想要那个代号的时候,可都是被阿琼驳回了呢。”
星尘花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拖住下巴,“阿琼的影子,从来都只有一个。尽管这个人存在感概念性的极低,但她永远客观存在。”
“!”
在场所有人立马联想到了一个符合星尘花描述的女孩。
那个神秘程度堪比蒲公英的,存在感低到令人匪夷所思,每一件事她都参与其中的——
昙花。
琼唯一的「影子」。
“为什么阿琼会对斯塔西娅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为什么从布置完魔法阵到离开地牢,时间都才过去不到十分钟?为什么无形之子向「古神」传递信息的时候琼就像是降智一样毫不在意?”
“很简单。因为他在——演戏啊。”
星尘花像是疯婆子一样开始哈哈大笑,“他知道自己被监视,所以他要装作自己是个自大的傻子,是个被污染的疯子,这样你和「古神」才不会注意到他,这样昙花才能尽可能地将「存在」抹杀!”
她指着愚者那看不清面容的脸,像是收获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乐子。
“我亲爱的、在这迷雾中阳痿千年、自怜自哀了这么久的愚·者·大·人,请问是不是连您自己都忘了,「愚者」的含义之一,是——”
她闪现到愚者身边,将脸凑到愚者身前,笑容越加灿烂和猖狂。
“小·丑·啊!!”
斗篷被风吹落,露出星尘花那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
如果琼在这,那他一定会十分激动。
因为星尘花的那张脸,长得和他记忆中的姐姐,完全一样!
“在庄闲还没确定的第一场赌局中,阿琼骗过了你,骗过了「古神」,骗过了包括斯塔西娅在内的所有人。他成功地赢下了一切,代价是……Zero。”
星尘花温柔地将愚者的脸捧起,眼神迷离,“而你,我愚蠢的欧豆豆,你不仅没有注意到,甚至还嘲讽人家,简直比那群自负的「古神」还要可怜,输的那叫一个体无完肤诶。”
星尘花露出一副同情至极的表情,“要不要姐姐像你幻想中那样,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教皇」!”
红莲的拳剑爆出熔岩般的光焰,教堂地面瞬间龟裂,“你真把自己当成「姐姐」了不成?”
星尘花咯咯一笑,移步来到红莲身边,挽着对方的胳膊,甜声道,“差点忘了,我只不过是那个虚假蓝玫瑰的一介脸部原型。你,包括在座各位,我们……”
“都是「姐姐」啊。”
死一般的沉默。
半晌,正当星尘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正准备回座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甚至连动作都没有的鸢尾和三色堇,一前一后地开口了:
“梦境没了。”
“气味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三色堇看向愚者,“但是污染程度全员上升了。具体数值的话……大概相当于十年后。”
淡淡的灰雾如同一只手,平稳而缓慢地将沙漏拖动至愚者身前。
唯一露出面庞的星尘花厌恶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嫌弃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但是愚者似乎并不在意,仅仅只是平淡地点头,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我确实小看了这家伙。他比我想象地要更加谨慎。”
“可那又如何呢?”
愚者淡淡一笑,“哪怕昙花将一切藏于阴影之下,哪怕那株该死的水仙花永远不会枯萎,哪怕我们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也终将因为人类那脆弱的心理崩溃、成为微不足道的祭品。”
愚者扭动了一下沙漏之上的齿轮。
无数细小绵密的微尘开始向下滴落,却是在即将落入沙漏底部的时候,被愚者反向扳动齿轮悬停在半空。
“就算真失败了,大不了重开再来一次。”
沙漏在愚者掌心悬浮自转,齿轮咬合声如骨骼碎裂,“我有的是时间。”
星尘花深深地看了一眼愚者,“……你已经彻底疯了。”
“疯?”
愚者笑了。
“在场的诸位,哪一个是正常人?你?红莲?「隐者」?还是已经离我们而去的「魔术师」?”
他笑看着星尘花,语气柔和。
“除了彻底变成恶鬼,失去理智。”
漆黑的水仙花自愚者的灰雾中盛放,比迷雾还要诡异的气息弥漫了整座教堂。
“我们……退无可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