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金币明显不是金镑亦或是其他国家的货币,但也是一笔他们从未见过的巨款了,足够两人舒舒服服过上一整月。
可不知为何,曼德尔的心中就是莫名不安,小屋之中的一切他都太熟悉了,哪里还有可能藏着金币,父母更不可能拥有如此巨款,否则他们又怎被会被活活病死?
青年摩挲着手中的金币,杂乱的思绪在脑中不断交织,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半梦半醒的浅浅睡去。
可惜休息了没多久,便被屋外的响动吵醒了。
窗外的夜色尚浓,距离天亮还有颇长的时间,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底层贫民却已经被饥饿所唤醒,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开始又一天的奔波。
曼德尔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金币还不知该如何换成钱,但家里的食物却已经断绝了,今天要是再赚不到钱就得饿肚子了。
想到妹妹羸弱的身体,青年也不敢再赖床了,轻手轻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裹起被褥收拾好后,他习惯性的要替安吉拉盖好被子,可一转身,却发现一双明亮的眼眸正在黑暗之中熠熠发光。
“吵醒你了吗?”曼德尔满脸歉意的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啊,安吉拉。”
“不,与哥哥无关!”少女连忙摇头说道,“是我……自己睡醒的……”
“那等我走后你就再休息会儿吧。”青年大概也能猜到她是因为那枚金币才失眠的,于是没再多说。
趁着妹妹醒了,曼德尔再次替她擦洗身体更换了干净的衣服。
明明是花一般的年纪,少女的身躯却仿佛枯骨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哥哥……”安吉拉无力的垂着头,即便是在黑暗之中,那具丑陋的躯体依然如此刺眼,她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轻声开了口,“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钱了好吗?”
“你说什么胡话呢!”曼德尔的手指紧了紧,咬着牙替她套好了衣服,旋即摸出金币塞进少女的手中,“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也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他为妹妹盖好被子,又将一本破破烂烂的画册放在她的手边。
在他出门打工的时间里,这本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童话画册,便是少女唯一的乐趣了。
“哥哥……”安吉拉轻声呼唤。
但青年没再理睬她。
家里已经没有食物了,曼德尔只好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随即用凉水抹了一把脸,便匆匆离了家门。
天色依旧一片昏暗,饭都吃不饱的贫民自然也无钱照明,好在自幼生活在这里,对四周的环境了如指掌,循着记忆很快便走出了迷宫一般的贫民窟。
虽然一夜没睡多久,但他并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反而感到精力体力都充沛无比。
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本残缺的小指,不知何时竟已恢复如初,带着与满手厚茧开裂格格不入的粉嫩。
家里已经断粮,容不得曼德尔慢慢找工作了,青年只能去码头当搬运包裹的苦力。
不用应聘也没有其他要求,只需要将比身体还要巨大的包裹码头搬到仓库里,每搬运十个就能获得一比西的报酬。
按往常,他顶天了也只能搬运二十个包裹,但不知为何,今天搬运起来却异常轻松,甚至能够扛着小跑起来。
同样来当苦力的很多是贫民窟中的人,自然也认得他。
平日里青年搬一趟就累得气喘吁吁,自是免不得被他们嘲笑,万万也没料到往常的吊车尾,今天却成为了搬得最快的一个。
看着他瘦弱的身影,众人诧异之余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也不信邪的加快了速度。
但很快,就在重担之下纷纷认清了现实,只有几个同年龄段的年轻人还在咬牙坚持,还想要争个高下。
当天色泛起鱼肚白时,曼德尔已经搬完了五十个包裹,却依旧没有多少疲惫的感觉,只是腹中愈发饥渴难耐。
想起妹妹也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于是准备找工头拿了工钱,先买点食物给她送回去。
看他放下最后一个包裹,停下了的脚步,一直跟在后面与他较劲的健壮青年终于松了口气,也来不及得瑟了,只想赶紧放下身上的包裹好好歇一会儿。
可他却没料到紧绷的神经一松,疲惫便瞬间涌了上来,身体随之一软,再也扛不住包裹,一个趔趄便向旁边栽去。
青年心中霎时一凉。
一个麻布包裹重达近百公斤,一旦被压在下面,不死也是残废,而作为临时工自然不可能得到任何赔偿,对于贫民来说当场身死或许反倒是最好的结局了。
眼中肮脏的地面越来越近,就在他几乎绝望之时,身上却忽然一松。
没等青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
可身上却并未感受到预料之中的重压。
他诧异的缓缓抬起脑袋,不曾想头一动,后脑勺便撞在了粗糙的麻布上,而那巨大的麻布袋,竟然就那样悬在了他的头顶。
麻布袋徐徐平移,重重的落在了青年身旁,一憔悴的面孔旋即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本喧嚣的码头在一瞬之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曼德尔揉着酸痛的手腕,目光落在巨大的麻布袋上。
听见响动回头的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了健壮青年背上的麻布包。
等回过神来之时,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近百公斤的麻布袋肩扛背驮还算好,想只手提起那就纯属不自量力了,不仅救不了人,甚至会伤到自己。
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安吉拉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了……
一念闪过,曼德尔不禁满心悲戚。
然而,他却万万也没料到,随着手指一紧,肌肉却并没有被巨大的重量所撕裂,反而是那麻布包裹慢慢停在了半空中。
搬运包裹时还能用体力变好了来解释,但单手提起近百公斤的麻布袋,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办到的事了!
而放下包裹之后,肌肉虽然因为酸痛不住痉挛,却依旧没有受伤的迹象。
望着不住抽动的手指,即便是再迟钝,青年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我到底……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