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之子飘在半空，神情幽怨，“还有，你那个催眠魔法怎么消耗这么大？就刚才那一下，差点给我榨干！算我好心提醒你一嘴，那种程度的魔法我一天最多只能配合你一次！”

琼没有理她，将被催眠的斯塔西娅平稳地放到沙发上，简单用治疗药水给她敷好伤口，随后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今天的最后一批文件。

“哟哟哟，这么关心你的小女友？手一直在抖呢~~”

无形之子坐在琼的头顶，阴阳怪气地说道。

琼淡淡地扫了无形之子一眼，蓝金色火焰一闪而过。

无形之子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沉睡的斯塔西娅，将丝带绕于口中，含糊不清地嘻嘻一笑，重新钻进琼的头发里。

琼回到座位上，开始继续面无表情地批阅着文件。

直到身前黑影蠕动，他才疲惫地抬眼去看。

下一秒，一个神情落寞的阳光帅哥从中踉跄而出。

同时，窗外传来接连三道巨大的爆炸。

“老大……”

蒲公英整个人精神恍惚地瘫软在地，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琼回过神，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的爆炸，感受着空气中那道熟悉的魔力波动，眼神空洞。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从今往后，不问缘由，不计代价，不论生死。”

直到爆炸声慢慢消散，蒲公英苦涩的声音才响起。

他看着琼，嘴唇颤抖，“这是绿萝哥哥……最后跟我说的话。”

同时，这也是每一个人在进入花园前要进行的宣誓。

“……铭牌带回来了吗？”

琼有些机械地轻声问道。

蒲公英摇了摇头，“我没有感受到绿萝哥的铭牌气息。大概……跟他手底下的那群人一样，被他销毁了吧。”

“……知道了。”

琼重新坐到位置上，无意识地用手摩挲着桌子，总觉得桌子上有什么东西，既让他心安，又让他心痛。

好像是橘子味的香气。

——我都已经算到这么后面了，甚至瞒过了包括斯塔西娅在内的所有人，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不必要的牺牲？

“事情已经发生，生者过度的悲情只会浪费死者的牺牲。我们只需要背负……”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蒲公英，还是在安慰麻痹自己，“……背负死者的遗志向前走就行。”

琼深吸一口气，催动魔法强制冷静大脑，“你继续去散播消息，尤其对信徒重点传输。”

闻言，蒲公英也终于注意到了一旁沙发上昏迷的斯塔西娅，心头猛地一跳。

“老大……计划，提前了吗？”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琼，眼睛却瞥到办公桌最上面文件的笔触。

那一圈又一圈无意识的圆环，像极了精神病人在崩溃边缘放空大脑时做出来的无意识动作。

换成别人，蒲公英可能就会觉得眼前之人已经疯了。

但他是琼。

是花园的领袖。

是他蒲公英的救命恩人，是绿萝哥宁死也要践行忠诚的“王”。

【……这份隐藏计划的触发条件不分先后，不分严重。无论你看见其中哪个乃至哪几个，都意味着接下来你要按照这份隐藏计划行事。】

蒲公英无端想起来几年前琼单独把自己叫过去的时候，自己看到的那份“隐藏计划”。

其中触发条件之二，就是斯塔西娅昏迷，和琼做出崩溃疯子行迹。

“提前了。”

琼轻声说着，将那份文件点燃，取出下一份文件开始认真批阅，“但你的那一部分不变。所以其他事情你不用管，我自会处理。”

蒲公英深吸一口气，异常恭敬地躬身行礼。

“遵命。”

……

……

终于将今天的文件全部批阅完毕，琼先是将斯塔西娅放回房间，为她盖好被子。

黑漆漆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丝生气。

琼坐在斯塔西娅的床前，手里拿着文件，放空大脑地稍作休憩。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琼的手里已经多出来了一只纸鹤。

琼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折这只纸鹤。

明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折过了。

将纸鹤放在斯塔西娅的床头，琼想要如同往常那般，恶作剧似的弹一下斯塔西娅的额头，可刚把手抬起来，琼就顿住了。

略微苦涩地笑了笑，琼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开。

可下一秒，斯塔西娅就拉住了他的手。

女孩好看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似乎在梦里恐惧着什么。

“不要……”

那种无限接近于哀求的挽留，换做以前，都会让琼停下脚步，去尝试贪恋这一瞬间来自斯塔西娅的“占有”。

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贪恋的资格。

把斯塔西娅的小手轻柔拉开，琼将她枕边的一个玩偶熊放在她怀里——这是小时候某次过生日的时候，琼学了三个月紧赶慢赶做出来送给她的。

很丑，但是斯塔西娅很喜欢。

推开房门，琼在房间周围画上一个小型魔法阵，和此前的几次一样，是能屏蔽一切，连自己都没办法击破，这个世界无人能观测里面情况的——

「黑匣子」

做完这一切后，琼深深地看了许久熟睡中的斯塔西娅，将房门轻轻关上。

随着房门的关闭，男人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彻底隐入黑暗。

来到地牢。

“审讯结果怎么样？”

琼在心底计算着时间：12秒。

“这些是信徒的身份信息。基本都来自贫民窟，要说可疑全都可疑，但这确实是贫民窟的百姓们会做出来的事。”

将整理好的文件递交到琼手里，天仙子叹息一声，“审讯的话，我挑了几个骂的比较凶的，但是没审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琼认真地阅读了一遍天仙子给出的身份信息和审讯笔录。

这些信徒总是胡言乱语，对花园也是极尽诋毁，但却无一例外地一直在重复“水仙之神是带来灾难的伪神！”，“火焰圣女会给下城人带来最后的希望！”之类的「神谕」。

看来蒲公英的宣传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接下来就看黑郁金那边，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期许带给下城人足够大的震撼了。

如果不行，还有自己作为保底。

“老大……刚才的爆炸……”

天仙子有些犹豫地问道。

她有风元素亲和，能从风中听到熟悉的声音。

而那个声音……来自绿萝。

“绿萝牺牲了。”

琼轻声说道，“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不是阴暗仔，而是花园的传奇。”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由琼开口了。

“带我去看看他们。”

他说的是信徒。

天仙子一愣，“老大你……不带二姐吗？”

她从未见过琼单独行动。他和斯塔西娅基本上属于形影不离的那种，除了拉屎撒尿，天仙子甚至怀疑他们连澡都是一起洗的。

“她睡了。”琼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当中的不安和紧张，冲天仙子眨了眨眼，语气轻松，“我偷偷溜出来的。”

天仙子的手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

她想起前不久斯塔西娅让自己帮她的忙。

【天仙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阿琼对你说，他是趁我睡着偷偷溜出来的，不要怀疑，他一定在说谎。】

【他一定会把我安顿在房间，然后布置一种非常繁杂的魔法阵。请你尝试想办法绕开那些，然后不管用什么办法，把昏迷中的我唤醒。】

当时天仙子还问，老大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彼时斯塔西娅的笑，比哭都难看。

【阿琼不会，但老大会。】

【而等老大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说明……】

【真正的双城之战，要开始了。】

“……好，老大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