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血族也是会失眠的吧。
昏暗卧室的落地窗外,庄园庭院被冷白的月光笼罩,荆棘以不规则轨迹不断扭曲绷紧,就好像两条蛇在缠绕,地上掉落玫瑰。
玫瑰要枯萎了,等待拾起。
安筱雪坐在床边,修长苍白的双腿踩在水晶棺材上,赤脚踩着只觉得冰凉,她弯腰挪开棺材板,拿出里面始终摇曳的烛火。
庭院传来悠声细语,大女孩声和小女孩声,安筱雪知道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又开始了。
她知道自己所处于一个梦中,血族是很难沉寂在梦里的,会对所处环境有相当清晰的认知,她本该在圣坦安乔娜学院的宿舍酒店,不可能出现在老家。
安筱雪端起烛火台,加紧步伐往庭院走去,长裙摆沿着楼梯起伏,可当到迎客厅时忽然就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了,停在镜子前。
她在镜子里看见无数个重叠的镜子,以及无数个重叠的自己,她就这么看着,然后吓了一跳,镜子砰的一下碎落在地上。
“在梦里就不要想着照镜子。”安筱雪把镜子边扶稳边喃喃。
就把梦当做睡着以后的第二个世界吧?安筱雪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觉得这个梦至少能带来好消息,比如她确实睡着了。
平均每隔一个星期都要做这种梦,安筱雪习惯了,并在梦里的世界为所欲为。
她也总是百无聊赖的推开小姑妈的房间,小姑妈卧室在一楼走廊尽头,打开是个偌大的教堂,一口黑色逆十字架的棺材吊在悬梁上,里面并没有那个和法罗校长一样喜欢装嫩的女人。
现在她把那口棺材给放了下来,然后走向角落铺的地床,小姑妈睡姿大大咧咧,很有青春少女的活力,当然了,身材也像少女。
大部分血族家里的棺材只是摆设,在这个世界上嗜血怪物是不畏惧光的,对于高级血族而言,棺材通常作为复苏重生的容器。
其实安筱雪不是很能想象复苏重生的说法,她没有试过,也觉得荒诞。
看着小姑妈熟睡的样子,安筱雪起了恶作剧心,想把她抱起来关进棺材里,然后埋进庭院土地,反正是场梦,梦的结束又是新的开始。
她奋力把女人抱起来,可女人不老实的乱动,安筱雪力气本就不大,看起来病恹恹的有点像是医院里多年被药物支配的深度病员,索性就动用权能。
女人漂浮起来,安筱雪挥挥手指将其精准丢进了棺材,她偷笑着将棺材合上,然后坐在上面,内心期待这个女人醒来时的挣扎。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挣扎,小姑妈大概永远不会醒,在梦里,她永远都是睡着的样子,永远都在这座庄园,就如同……守护者。
说来也是奇怪,见过小姑妈出过远门么?从有记忆里开始她就是个天天深度宅家的啃老族,挥霍爷爷奶奶和自己老爸老妈的钱。
说起来小姑妈还蛮幸运的,很像那种被千万宠爱给予一身的没心肝女孩,老爸老妈心甘情愿被她啃老,哥哥和嫂子也心甘情愿养着她……
然后安筱雪就像第二个小姑妈,不过她远比小姑妈要有危机意识,而且没那么没心肝,对于宠爱来者不拒,但把握有分寸。
安墨姝啊安墨姝,我要黑化啦!把你埋进土里以后这家里的“孩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啦,世子之争向来如此,呵呵呵呵呵……
安筱雪隔空控制镜子飘过来,尝试对着镜子露出阴险狡诈的表情。
依旧好看,乖巧,带着些茫然。
无趣。
一个表情有限的躯体,即便是任何时候,也很难表达出稍微偏激点的情绪,例如癫狂发邪,哈哈大笑,又或者眉飞色舞。
“来点好玩的。”安筱雪把棺材重新吊起来,然后去拆教堂的椅子。
把长椅子底端拆下来,刚好是两根长棍,长棍交错架住在棺材下方,她轻哼着将椅子堆在一起,然后将两边的窗户打开。
随着响指,大火燃烧汹涌,就好像处决的火刑架现场,而上面被大火烘烤的棺材依旧纹丝不动,里面的女人依旧在睡觉。
“哈哈哈哈哈……”安筱雪坐在小教堂窗口边轻笑出声。
“很好玩是不是呢,要让她知道你在梦里的所作所为,大概会气死吧。”旁边有人也跟着笑,这家伙出现得悄无声息,穿着显小的黑礼裙,胸前一朵由蕾丝别好的玫瑰,眼睛发金亮。
“怎么在梦里还能见到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安筱雪瞥了她一眼,是何筱欣,现在准确来讲是安筱欣,一个自称是自己姐姐与恋人的血族。也坐在窗台边,但显得比她安静。
居然还梦到她,难道是最近没休息好,导致大脑产生了自己很想她的错觉?安筱雪不是很在意,反正只是个梦,梦到任何人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不得不说,梦里的安筱欣居然和现实里给自己的感觉一模一样。
“经过允许了么就来别人家里?小心告你私闯民宅!”安筱雪打量女人身上的衣服,“喂,你还偷穿人家衣服,这件衣服我记得不是扔了么?你在哪里找出来的?”
忽然她又想到什么,装作有些难以启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收集癖吧?偷偷收集我的衣服。”
既然是梦,安筱雪不介意调戏一下这个女人,在梦里出现的任何人,或者说所有人,其实都是一个人,名为不存在的想象。
“是的,你的衣服我有在好好收藏。”女人轻笑,接着笑容没了。
她语气幽幽,“在梦里,你没有想到我,所以也没有属于我的衣服,我进来的时候是不着衣……只能随便找件衣服,真让我失望。”
听起来这个梦里的人物还能思考?安筱依微微吃惊。
说到底还是梦。
安筱雪没多想,和女人坐在窗边看着里面的大火,大火很快就熄灭了。
“无趣。”这是她第一次说出来。
“用取悦而来的美好,不过是虚假。”安筱欣轻声说。
“我只是觉得好玩,反正是个梦而已。”安筱雪觉得她有点在数落自己,气势一下就焉了下来,她也只会在梦里这么做。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