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听在陆尘耳朵里如擂鼓一般，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怒之下从石凳上站起，准备给这个女人好好上一上强度。
现实与幻想终归有差别，实际上陆尘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随后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慕清岚以袖掩唇，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她伸出青葱玉指戳了戳他的脸……没有反应，又拎起他绵软无力的手腕晃了晃……还是没有反应。
“就这？还想跟我喝酒？”
她回到石案旁，浅笑着将自己酒盏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苏挽月她那么喜欢喝酒，怎么没好好练一练你的酒量……”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慕清岚沉默片刻，眼前恍惚间又见当年竹影婆娑。
那时她总爱缠着师兄讨教剑招，偏生大多数比试都堪堪输给苏挽月半式，最可气是那木头师兄竟将月下对酌当作彩头，惹得她至今想起仍要咬碎银牙。
就算是慕清岚好不容易胜出的那几次也是状况频出，弄得她好长一段时间都被苏挽月嘲笑不愿提及此事。
此时抬头望向远处的皎月，慕清岚突然觉得那时的自己又傻，又怯懦。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顾及那么多。
“你说，你师尊会不会和我有着同样的心思？”慕清岚醉眼朦胧，指尖沾着几滴残酒在石案上划着小圈圈，“她那个人啊最是喜欢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慕清岚又坐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酒醒了五六分，便起身舒展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青色宫裙的裙摆随着微风飘荡。
趴在石案上的陆尘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慕清岚走过去仔细端详着，似乎……心情比之以往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嘴角微微扬起，细细地数着他的睫毛，一根一根的。
慕清岚自然不会把他扔在这里……也就思索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她唤出了自己的霜心。
陆尘倒不算重，慕清岚搀扶时感觉他身形匀称，她把他从石凳上揽起，然后轻轻放在横置的灵剑上。
山洞距离这里不算远，霜心静静的跟在慕清岚身后，悬浮的非常平稳。
“呀……”
山洞里面的陈设稍微有些杂乱，慕清岚将陆尘从霜心上抱起，又小心地放在那张暖玉榻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洞顶的冰棱折射下来，慕清岚坐在榻边，安静的凝望着他。
陆尘睡得很昏沉，沾着酒渍的衣襟随规律地呼吸缓缓起伏着，慕清岚薄唇微张，迟疑了许久之后，才轻轻唤了一句……
“陆尘。”
他依然没有反应，慕清岚不禁想到，师兄当初的酒量可是很好的，比这个不省人事的小子强到不知道哪里去……可是她看着他，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看着看着，便鬼使神差般的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陆尘的脸。
少年只是努了努鼻子，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于是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转而捏了捏他的脸，又摸了他的唇。
但慕清岚似乎还是觉得不过瘾，尽管理智一直在催促她清醒过来，可她就是想将一切都甩到脑后，甩给石案上的酒，甩给……曾经的自己。
她俯下身，在少年唇间迟疑再三，终是落下比蝶翼更轻的触碰。
慕清岚知道这对他来说有些过分，但不知怎的，她就是忍不住。
她要赢，她要赢过苏挽月，她要让她知道，她也是会抢东西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漫长且幽怨的叹息，她转过脸去，望着那个正在嘲笑自己的影子。
——只是这些，你就满足了？
“我说了够了就是够了！”
慕清岚挥起衣袖，一道灵力波纹从掌中逸出，将那黑影击碎。
她从暖玉榻上站起身向洞外走去，将那个曾经哭哭啼啼的慕清岚关回去，重新做回那个冷艳出尘的沧悯剑宗宗主。
霜心剑撕裂空气的尖啸震落了山洞外沿的积雪，模糊了女子御剑而去的背影，只在月光中留下缕缕寒香。
当确认慕清岚彻底走远之后，陆尘才敢睁开眼睛，空气中残留的香气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方才那抹温软触感仍在唇间萦绕。
醉酒断片？
抱歉都是我演的。
他原本是怕自己喝醉真的说出点不得了的东西出来，却没想被慕清岚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俯身轻吻自己的时候，那两朵雪腻正好紧贴在他胸前，压的他差点透不过气。
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想到百年前那个连剑穗都要他帮忙系的少女心中，竟然一直藏着这样的心思呢。
“这下好了，又睡不着了。”
陆尘重新从榻上下来，把上衣脱掉，赤着上身开始在洞口练剑。
练他自己的剑意。
极影。
直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躺在雪里，陆尘才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
他跳进浴池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回到暖玉榻上盖小被，睡大觉。
……
陆尘一觉睡到第二天午后才醒，他拎着纱网去冰湖边捞了雪虾，取了块上次剩下的鱼脊炖了点粥喝。
吃完午饭，陆尘御剑向裴云曦的庭院飞去，路过演武场时一片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谁？”
“是我……陆尘。”
这次开门的时间比往常都久一些，门后的裴云曦看起来似是有些憔悴。
“我来看看你，顺便把你体内最后一点阴毒拔除干净，这样你就再也不会被它折磨啦。”
陆尘的语气轻松，跟在少女身后走进庭院。
“……其实我没那么急的。”裴云曦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早点离开？”
陆尘嘴唇翕动，迟疑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
“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不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吗……我感觉已经比之前好多啦。”
少女声音轻轻，可听在陆尘耳朵里却不是滋味。
“你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
“可我觉得就是有。”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陆尘走上前去，牵起了裴云曦的手。
“那你看着我说，说你没有生气。”
转过来的少女眼眸水光滟潋，她眼尾晕染着淡淡的樱色，贝齿轻咬檀唇，许久之后才硬生生从嘴边挤出一句：
“没有……没有生气。”
陆尘还是心软了。
他温柔的把裴云曦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