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爬起身来仔细观察。
枕头看起来和以前用过的没什么区别，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离这玩意儿远点。
鬼知道研究所那帮人在她休假时偷偷溜进宿舍里动了什么手脚？
周日，弦音前往端木馆，在屏蔽室内将“梦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端木澪。
见弦音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说话也有气无力的，端木澪忍不住打断她：“你最近有在好好吃饭吗？”
“别提了，每天都是味噌汤配米饭或者白开水就面包，要不就是直接灌葡萄糖。”
“不来我们这儿吃免费大餐吗？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
“我倒是想来，可是……”
于是，弦音开始向端木澪讲述她那暗无天日的近况——
住院期间，公安警察问了她几个问题，都被她以身体不舒服、脑子不清醒为由搪塞过去了。
重返校园后，研究所高层也没有亲自找她谈话。
不过，校医院和心理辅导站倒是以关心学生身心健康为由，派人到宿舍对她进行旁敲侧击。
弦音只好装出一副失恋之后肝肠寸断的样子，拉着来人诉苦卖惨。
那帮人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又嫌她絮絮叨叨浪费时间，就赶紧找借口离开了。
可即便麻烦的家伙不再来骚扰她，读研的日子却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
弦音每天早出晚归，废寝忘食，几乎溺死在无穷无尽的文献和实验数据里。
“你知道吗？我刚才走路的时候好像踩在棉花上，简直毫无实感。”
端木澪听后眉头微皱：“没空来吃饭可以叫我们送外卖啊，你这样下去身体迟早吃不消的。”
“镇上的居民不是不可以进研究所么，怎么把外卖送过来呀？”
端木澪轻笑一声：
“看来你确实太沉迷学习了，都没有认真留意周围的人。
“我们一直都有招研究所的学生来做‘兼职’，其他情报站也在做同样的事。
“虽然受到不良传闻的影响，我们招兵买马时确实碰到一些困难，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只是和研究所的总人数相比，我们成功吸纳的人不算多，所以才一直谨慎行事，没有太大的动作。
“目前，‘兼职外卖员’尚未引起研究所和当局的怀疑，可以继续在所内走动，搜集情报并进行策反。
“一旦有什么不对劲，我们会马上将这些学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也就是说，你不需要那么拼，现在马上回北叶也没问题。”
弦音默不作声。她还没有接触到人工智能专业的核心研究呢，怎会甘心铩羽而归？
端木澪颇感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北叶研发的智能隐形眼镜。戴上之后，眨眨眼睛就可以拍照或录像，这样搜集情报就方便多了。
“原理和研究所的耳机差不多，通过传感器来感知眼皮运动，捕捉神经讯号。”
“谢谢。”弦音爽快地接过小盒子，清洁双手后便戴上隐形眼镜。
她已经不像刚入学时那么恐惧类似的发明了。
说到底，科技可怕与否，取决于它为谁服务，以及如何服务。
端木澪叹了口气，又道：
“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觉得你在做无用功。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虽然你和绘理闹翻了，但你曾经对她有意。
“这样一来，就算你用了苦肉计，研究所高层也不见得信以为真，搞不好他们只是想把你当人质罢了。
“看，你几乎每天都被困在实验室里，忙得没空吃饭。
“时刻受到监视，失去通讯自由，没机会接触机密研究，和被软禁也没什么区别吧？”
弦音无言以对。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好转移话题：“话说，绘理还没有醒过来吗？”
端木澪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在你离开北叶的这段日子，人工智能组尝试重启了一下机体。
“结果后台系统突然发出警报，提示战斗中枢已解锁，研究组只好赶紧关闭机体。
“从那以后，绘理的战斗中枢就再也锁不起来了，目前只能停机维护，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
2.
弦音和端木澪叙了一番旧后便匆匆告别，不料刚到用餐区就碰上了吉中老师。
“绪方同学，好久不见！这里的饭菜不错吧？”
然而，弦音面无血色，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吃过饭的样子。
而且，她刚才是和端木澪一块儿从连接屏蔽室的员工休息区里出来的。
坏了，这下应该怎么回答？
这时，端木澪沉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恭喜你，面试通过了，周末记得准时来上班。”
“好的，谢谢！”弦音急忙配合，随后回答来者的问题，“吉中老师，我是来找兼职的。”
吉中老师点点头：“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吃过了吗？”
吃过了。
弦音正想这么回答，胃里竟不争气地传来了咕噜声。
没办法，端木馆内到处都洋溢着饭菜的香味。被老师这么一提醒，弦音就更加饥肠辘辘了。
17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光吃味噌汤配米饭怎么可能饱呢？
“饿了吗？不要害羞，坐下来一起吃吧。”
吉中老师温和的语气里蕴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少女乖乖坐下。
弦音不好意思让恩师破费，便只点了红菜汤。
“真的够吗？想吃什么尽管点，觉得难为情的话，以后还我一顿就是了。”吉中老师又把菜单推了过来。
好熟悉的场景……
弦音记得自己第一次来端木馆吃饭时，也只点了一份红菜汤。
结果，阳咲学姐一脸嫌弃，硬是要给她加几道肉菜。
现在这个季节，应该吃点辣乎乎、热腾腾的炖菜。
“那就……安东炖鸡？”
“你也喜欢吃辣？我一吃就耳朵痛，眼泪哗哗流，完全不敢多吃，可我有个姐姐特别爱吃辣。”
说罢，吉中老师笑了起来，可笑容中却掺杂了一丝落寞。
她的家人怎么了？难道也像阳咲学姐的妹妹一样得了重病，被研究所拿捏了吗？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和家人联系，才会触景生情。
弦音不愿多想，赶紧掐灭了那个悲惨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