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将东出。
林间静谧尤然,只传来周璇玑耶律盈二人的脚步声。
二人顺着溪流河道,一路走了有半个时辰。
从溪流支流,一路走到了河流的主河道,河面愈发的宽敞。
周遭的树木亦是越走越稀疏,到眼下,已然少见树木,多是灌木芳草了。
若是纵目远眺,亦可隐约看见远处房舍。
周璇玑一张俏脸满面乏累相,溜溜达达的走着,手敲着自己的肩膀,时不时不适的活动着身子。
随手一抄,薅来一根狗尾巴草叼在红唇之间。
衔着狗尾巴草,敲着自己的肩,对耶律盈随口抱怨道
“也不知是跳崖时候摔的,还是给你传功时候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闹的。”
“肩膀好酸,浑身都乏的慌。”
“等到了定南镇后。”
“我这必须得整个大一些的,带屋内汤池的雅室客房,然后再叫几个女技师用香料膏油给我好好捏捏肩。”
“难受死了。”
周璇玑一旁的耶律盈亦是折了一支狗尾巴草,学着周璇玑的摸样叼在口中,他一边笑着答音,一边衔着的狗尾巴草晃动不止。
“萱姐姐没出过汴洛城,有所不知。”
“我大赵,称得上是贫天下而富汴洛。”
“江南,岭南两地稍好一点,京畿河洛穷困贫乏,与汴洛京师完全天差地别。”
“这种小镇,高规格的酒肆餐馆也最多二层楼,青楼瓦舍赌钱的赌坊这种玩乐场所也最多三层楼。”
“这定南一个小镇,怎么可能有什么带汤池的客房?更是没有专门伺候女贵人的女按摩技师,香料香油这种昂贵东西,这里人就算是见过,也不会想着拿来按摩用。”
“要不……”
“萱姐姐等下找个桶自己先泡泡,等完事了我帮你按按?”
耶律盈的这番玩笑,周璇玑完全懒得睬他,白了他一眼,应都没应。
旋即又防贼似的,将原本敞怀的外衣大袖罩衫的衣带给系上了,身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连个朦胧的轮廓都没有了,宽宽大大的什么也瞧不出了。
如此一番防贼似的做派,叫耶律盈不由得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兀自负手而行。
忽的,耶律盈脚步突然站定,看着远方的他,不由得一愣。
周璇玑亦是随之一顿,转头看向耶律盈,看着他那面色渐渐变的凝重,她亦是心内一沉,赶忙随着耶律盈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
远处定南镇的方向,眼下星星点点的亮起了火光。
镇子里,火光星星点点的不断闪耀,随着火光,黑烟随之升起。
而且在那风中,隐约的传来声声的喊杀声,马匹的嘶鸣声,以及兵刃的碰撞声。
目光偏转,往河面看去。
却见毗邻定南镇的湖上,一艘带帆的规模不算很小的船带着一些无帆的桨船正在镇子周围。
一艘艘的船上,好几伙服色不一的人正打的激烈。
这镇子,正在乱战!
一时间,周璇玑二人直看的一头雾水。
此行的目的,一个是抓到老和尚圆通拿小孩炼丹的证据,一个是拿到老和尚与西夏人交易出手的证据。
眼下,这任务目的地怎么打起乱战了?
这是谁和谁打?
一切问题,离这么老远观瞧自然是得不到解答的,必须尽快入镇。
一时间,周璇玑和耶律盈对视了一眼,旋即便一道赶忙向着镇子一路赶奔而去。
离镇子越近。
乱战的情形便看的越是真切。
湖面上船只上正在乱战的人,眼下是能看个真切清楚了。
只见。
那艘大船上,一伙人看起来像是水贼土匪,身穿粗布衣衫,一个个相貌粗野。
这些匪类,正被一群身穿藏青道衣的年轻男女打的已落下风,却还在苦苦支撑。
为首的,乃是一名看上去四十出头的中年道姑,头戴长冠,一身青白相间的道衣,脚下大袜芒鞋,确有出家人的端庄仪态,看起来是这些年轻子弟的师长。
手中剑不紧不慢,不争不抢,却是能压的那几个与之为敌的土匪只能被迫防守。
紧弛有度之间,猝然间一剑发难,寒光猛然一闪,顿时一条胳膊随剑光被砍飞,又是飞起一脚,偌大个汉子被直接踢入了水中。
其余的几个,也是被三剑两脚的打杀,根本对这道姑构不成威胁。
为首的她,此时一声断喝,对其他道门子弟喊道
“纯阳弟子,此处交于本地的厢兵民丁应付即可,切勿在此处恋战,速往镇中心而去!”
周遭一个个道门子弟纷纷应声,各自三连招打退了那些土匪,紧接着一个个纷纷向镇子中心处而去。
道人们走了,这时从镇子的临岸建筑左右杀出来了一伙厢兵。
作为大赵战斗序列里最低级的一种兵种,厢兵战斗力与战斗意志低得很,一个个头戴笠帽或是缠裹头巾,身上一席粗布兵服,刀枪亦是颇为粗陋。
几个看起来颇为勇悍的衙役班头带着他们冲锋,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纷纷向大船涌去。
道人们走了,土匪对上厢兵,一下子就好打多了。
打不过各个身怀武功的纯阳弟子,还打不过这些地痞流氓当兵混饭出身的厢兵吗?
一时间,水面上战况颇为焦灼,越打越是热闹。
赶路而来的周璇玑,一路上也算是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又是纯阳宫的道士,又是厢兵又是衙役,又是土匪。
想来,这应该是土匪抄略镇子,地方官带着县里的厢兵衙役,还有路上游历的纯阳道士,一起抵御。
周璇玑到了且近,侧目看了眼耶律盈,旋即连忙道
“耶律盈,若是从镇子里饶,难免兜圈子。”
“等下,你抓紧我,我带你从水面飞身上船!”
耶律盈点头一应,旋即便见周璇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猛地猝然前奔,一把拉住了耶律盈的胳膊,二人高高跃起!
飞身而起,身有千钧落如鸿毛,足下皂靴踏在水面上,仅仅踩溅出一抔水花,一落再起。
水面上施展轻功几个纵跃,转眼之间周璇玑耶律盈二人便稳稳落在了大船之上。
正前方,几个土匪叫嚷着杀来。
周璇玑手中剑拔剑出鞘,旋即重剑裹挟着内力,一剑横扫而出!
本来兵刃就重,再加上裹挟了内力,迎面杀来的几个土匪皆是被一时尽数击倒,更有一个直接被掀翻,掉入了水中。
眼看周璇玑这点子扎手,一时间一众土匪纷纷是躲着周璇玑,不与她交战。
土匪不找她,那她便主动去捉杀一个个土匪。
本来,一个个土匪正压着厢兵们打的轻松写意,却不料突然杀出了周璇玑这么个二流下游的江湖好手。
一时间,一个个土匪直被打的哭爹喊娘,一斤多重的刀枪在周璇玑十斤重剑面前,简直像筷子一样,说被打飞就被打飞,直接被打断的也不在少数。
重量之下,就算是穿了铁护胸,也是没用,一剑下来甲片被砸的飞溅,内里骨头断裂,血肉模糊。
身为自称大辽契丹国体院大王的耶律盈,此时有了他的用武之地了。
一个个土匪都没有内功修为,没有那些淫僧那种恼人的内气外放的挡箭手段。
此时的耶律盈捡来了一张土匪的弓,站在高处弯弓搭箭,一个个射杀。
射杀着,竟起了些玩味心思。
周璇玑刚要将一名土匪打杀,手中剑要落还没落,突然一支冷箭飞快而来,那土匪顿时被高处的耶律盈抢了人头,直叫周璇玑一阵好恼。
本来越打越烂的厢兵,有了周璇玑和耶律盈二人相助,二人一近一远相得益彰,杀的土匪全面陷入颓势,直叫厢兵们也是越战越勇。
待到将最后一个土匪按着脸抹了脖子踢下船,水面上的战斗算是全面结束了。
一众厢兵各自悦声欢呼,纷纷收敛地上的死尸寻找战利品。
此时,周璇玑耶律盈二人也得了空档,问一问这定南镇到底怎么回事了。
耶律盈握着弓,快步来到了几个衙役班头近前。
几个衙役班头刚刚亲眼见过耶律盈的箭法,见耶律盈相貌秀美,还一手好箭法,全然少年英雄摸样,纷纷抱拳拱手,各个恭敬称赞。
“这位公子,真是箭法如神,若非公子和那位姑娘出手相助,只怕苦战难胜啊。”
出言的是一位酒糟鼻子的班头,抱拳拱手的说着,其余班头衙役纷纷附和。
耶律盈摆了摆手,旋即道
“这些不打紧,算不上什么。”
“对了。”
“这位头儿,这定南镇发生了什么?”
“怎么又是官家的厢军民丁,又是纯阳宫的道士,又是土匪。”
“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班头摇头一叹,无奈道
“前些日子……”
“我们县太爷林书云和丰宁寺的圆通老禅师在定南镇的茶室,与一众镇上的县里的富户饮茶论禅。”
“岂料,这番雅会不知被谁走露了风声,提前被舅公山里大义寨的贼人给知道了。”
“禅会当日,贼人纵马闯入,欲劫走禅会上的老禅师和林县令以及各位员外。”
“谁料刀兵混乱无眼,圆通老禅师死于土匪刀下,林县令亦是死在流箭之中。”
“当时这伙贼寇,是山寨四当家的带队,出定南县往舅公山走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巡路的厢军,两方交战之下,先前乱战时中了圆通禅师一掌虚弱不堪的四当家被生擒,贼寇们退走。”
“林县令之父,林老爷子听闻儿子蒙难,悲痛欲绝,要在县令头七之日,定南镇油烹山贼四当家为子报仇。”
“山贼们听说后,放言县令头七之日必将回来劫法场救走四当家,顺带杀了县令之父。”
“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
“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山贼四当家被劫走了,现在山贼们正要杀县令之父泄愤,顺带屠镇。”
“我们在老爷子的命令下,保境安民抵御山贼,死了师父师祖的和尚们也在帮着打山贼,路过的江湖客们,也是在一起帮忙。”
“眼下,战况最激烈的还要数镇中心。”
“二位本事都不小,还望二位速速去镇中心助战啊!”
这一番情况听罢。
耶律盈一时间双目圆瞪,只觉得难以置信。
本次任务的任务核心。
拿小孩子炼丹,代表张家串通西夏交易的老和尚。
圆通和尚,他死了?
小小的一群山贼,杀得了万佛宝刹方丈的同门师弟?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