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去好久，沈砚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闻言。
许愿的嘴角多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作为心理医生，她有很多拿捏人心的小套路。
比如现在。
不主动开口提起老师单独找自己的原因，等沈砚憋不住了提这件事，主动权就落在她手里了。
“问什么？”
许愿用余光瞄了眼坐在副驾的沈砚，问道：“成绩为什么下滑？”
沈砚点了点头。
“一时的得失不能说明什么，小砚。”
“这次没发挥好，下次好好发挥就是了，没什么的。”
“没必要小题大做，对吧？”
路口的绿灯转红。
许愿操控着车子稳稳停下。
她扭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沈砚：“我相信你的小砚，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乖孩子。”
这句话说的茶味十足。
为了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许愿这些年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力求抓住每一个能给沈砚洗脑的机会。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许愿这句话后，沈砚却突然偏过了脸。
“嗯。”
连回应都不咸不淡的。
许愿没太在意，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可她却没看到，沈砚搭在两边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裤子。
绿灯亮起。
许愿开车左转驶去。
车里的气氛有点古怪，只剩下开启转向灯后咔哒咔哒的提示音。
天色渐暗，许愿的眉头微微皱起。
沈砚的性子实在冷淡了点，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他几乎都是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样子，很少会给到自己直接的情绪反馈。
什么事都靠猜……
更要命的是，这小子现在有早恋的嫌疑。
如果她和沈砚的关系一直这么冷冷淡淡的话……等他满十八继承了家产，再把喜欢那个姑娘领回家，那自己就真得滚蛋了。
想到这些，许愿便有些懊恼。
老沈那个瘪犊子，当初托孤的时候画的饼太大了——
“我会把财产都留给小砚。
老家那些亲戚的德性，我清楚得很。
把小砚托付给他们，他们只会把小砚啃得连渣都不剩。
所以。
算我求你了，许医生。
你照顾他长大，就算没有任何关系，也会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这就够了不是吗？”
许愿就是被这顿大饼砸晕了脑袋。
再加上老沈嘎的太快，连个基本的保障合同都没留下。
不行！
自己得想办法修补修补和臭小子之间的感情了啊……
一路无话。
沉默的气氛一直到回了家才被打破。
许愿和沈砚住在她爸妈留下的老房子里，钢铁四厂的职工家属院，在冰城属于最早的那批楼房。
他们家在三楼。
拿出钥匙开门后，许愿赶紧甩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坐在小凳子上满脸哀怨的揉着脚踝。
跟在后面的沈砚打开灯，恰好看到许愿低头揉脚这一幕。
透肤的黑丝包裹着纤瘦的小腿，许愿今天穿了一套咖色的OL制服裙。
唾骂了一番制定上班着装标准的领导后，许愿余光瞟到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沈砚，便疑惑地抬眸看去。
“小砚？”
对视的瞬间，沈砚赶紧挪开了脸。
许愿心情烦躁得很，没发现沈砚眉宇间没藏住的那一抹慌乱。
“你是不是有点热……”
看着沈砚泛红的耳根，许愿笑了笑道：“你去把空调打开吧，然后洗个手，等下就开饭了。”
沈砚没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赶紧换了拖鞋往客厅里跑去。
许愿收回视线，拎着换下的高跟鞋放进鞋柜里，随即便趿拉着拖鞋钻进了厨房。
先洗手，再盛饭。
老鸭汤是昨晚提前炖上的，午休时抽空回来换到了砂锅里，开最小火煨着一直到现在。
揭开锅盖。
鸭肉的香气扑面而来。
许愿满意的扬了扬嘴角，眼睛也愉悦的眯成了小月牙儿。
直接连着砂锅一起端到外面的餐桌上，再把盛好的饭端出去，拿两个盛汤的空碗和餐具。
“吃饭啦小砚。”
许愿招呼着沈砚过来吃饭。
不多时。
洗完手的沈砚便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在餐桌前犹豫了两秒后，沈砚选择坐在了餐桌侧面的位置上。
“鸭肉可以白嘴吃，但就米饭的话，最好蘸点料汁。”
“诺，刚调的，没放醋。”
沈砚从小就不太喜欢吃酸的东西。
许愿一边说，一边拿起沈砚的碗盛了满满一碗鸭肉：“你多吃点。”
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澄清的鸭汤上飘着油花，在绿色的葱花点缀下，看起来格外可口。
许愿也不怕烫，着急忙慌的尝了一口。
唔~
人间绝美！
文火慢炖的老鸭汤鲜美无比，令人愉悦的美味瞬间唤醒了味蕾。
许愿看向沈砚，眼神催促着他也赶紧尝尝鸭汤。
迎着许愿满眼的期待，沈砚双手捧起碗，从堆满了鸭肉的缝隙里，艰难地嘬到了一口鸭汤。
有点烫，但很好喝。
沈砚的眼睛亮了亮，紧接着看向许愿，轻轻点了点头。
“好喝。”
听到好大儿的夸奖，许愿满意的笑了笑。
紧接着。
下意识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看到这一幕的沈砚突然低下了头，拿起筷子夹起鸭肉就往嘴巴里送。
许愿饿坏了，也就没再攻略沈砚的好感度，埋头干饭。
沈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身体绷的很紧，吃饭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些。
吃完饭。
沈砚主动承担起了刷碗的活儿。
许愿也不客气，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去。
沈砚干完活儿就想往房间里钻，幸好许愿眼尖，在许愿推门进屋的前一刻开口叫住了他。
“小砚。”
沈砚开门的动作一顿。
扭头看向许愿。
许愿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来，咱们聊聊天。”
沈砚眼中的疑惑一闪而逝，但也没说什么，扭头老老实实走了过来，坐在了沙发另一端。
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
许愿摆了摆手，“放松点，就随便聊聊而已。”
沈砚点点头。
但身体还是紧绷着，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许愿看在眼里，但也没纠结，转而关心起了沈砚的学习情况。
“高三了压力大吗？”
沈砚摇了摇头道：“还行。”
“和同学相处的融洽吗？”
沈砚想了想，说道：“嗯，也还行。”
“这样啊……”
许愿一边点着头，一边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战术性喝水。
小小地抿了一口后。
话锋突然一转：“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或者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闻言。
沈砚突然攥了攥手，紧接着又赶紧松开。
“没。”
许愿察觉到了沈砚的小动作，心里有了初步的判断。
“是没谈恋爱还是没有喜欢的姑娘？”
“都没。”
沈砚不太想深入讨论这个话题，没等许愿继续开口，便主动起身：“我回屋了。”
许愿没说话。
就这样安静地看着沈砚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砚虽然矢口否认，可他的反应已经出卖自己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情窦初开了吧？
许愿抬手扶着下巴思考。
小年轻谈个恋爱什么的，她并不反对。
但高三是很重要的阶段，如果因此影响到了学习，那就真得干预一下了。
只不过得用一些尽量柔和的办法。
起码不能伤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母子感情才行。
该怎么办呢……
沈砚现在都不承认这件事，就算有心插手，也没什么契机。
许愿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先暗中观察一下再说。
“叮咚。”
刚准备去洗漱。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千度问医生app的问诊提示音。
这几年大家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负面情绪积攒多了，就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千度问医生最近开通了一个心理咨询的专属模块，患者和医生双方都是匿名的，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好评。
为了挣点外快补贴家用，许愿也在平台注册认证了账号，这段时间零零散散也接诊了七八个患者。
许愿缺钱，最起码沈砚成年之前，她的腰包都不太可能鼓起来。
所以。
一听到提示音，许愿就赶紧解锁手机查看起了患者消息。
【医生您好。】
【是这样，有一个关于家庭的问题想找您咨询一下。】
家庭问题？
许愿点开患者公开的基础信息。
男，17岁，身高185。
标准的青春期男高，同时伴有相当大的学业压力，逆反心理相当严重。
像好大儿沈砚成绩下滑、回家吃了饭就钻回屋里逃避沟通，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案例。
不过话说回来……
这患者的年龄和身高倒是和自家的好大儿完全一样啊。
许愿心里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打字回复了消息：【您好，请问具体是遇见什么样的家庭问题了呢？】
患者回复的很快：【是这样，我朋友有个阿姨。】
噢噢，所以是原生家庭和重组家庭的问题？
这个好解决。
许愿正打算打字回复患者。
紧接着。
聊天界面却又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我朋友可能对他那位阿姨……】
打字的手突然一颤。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