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潮湿的雨扑灭了城市的热情。
暴躁的七月,很难出现这种阴沉的几乎看不到阳光的天气。
冰城圣索菲亚大教堂里。
表情严肃的牧师坐在钢琴前弹奏着安魂曲。
教堂正中。
鲜花簇拥着一个钢琴烤漆喷面的棺材,里面躺着我的父亲。
肺癌确诊一年,晚期,癌细胞全面扩散。
他走的很痛苦。
但今天来参加葬礼的那些大人们,似乎很欢乐。
他们双手合十,面带微笑,虔诚的跟随着钢琴的伴奏声唱着歌。
我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座位上,左右两边是最近才突然出现的三姑婆和老舅爷,他们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尽管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已经在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可我仍有些感同身受的难过。
因为,他信佛都好老些年了。
这场西方老爷味儿满满的葬礼唯一的好处就是,流程并不复杂。
很快。
我爸就被下葬在了教堂附近的墓园里。
从葬礼、火化再到下葬,圣索菲亚大教堂提供了相当不错的一站式定制化服务,虽然收费贵了点,但排场的确很大。
那时我就在想……
之前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一转眼就只剩这么一块小小的碑了呢?
雨依旧下得很大。
生机盎然的绿色草坪前,撑着伞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着烟小声攀谈着,时不时地看向站在墓碑前的我。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争执的面红耳赤,是为了抢夺我的抚养权。
或者说。
是为了我爸爸留下来的遗产。
“都别吵了,让孩子说说。”
“咱们在这吵吵巴火的有啥用?让小砚说说,他想跟谁家过。”
“对啊!老舅说的在理,让孩子自己选。”
只不过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下意识地远离那些笑眯眯靠近我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
他们每一个人的笑容都很慈祥,可他们每一个人的笑容,也都很僵硬。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抿着唇没吱声,是当时的我唯一能想到并实施的,反抗的方法。
可那些亲朋好友们看到我这样,却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什么都没说。
但从那一双双情绪全无的眼睛里,我看得明白,他们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被一群没见过的亲朋好友瓜分了自己辛苦多年打拼的事业,唯一的儿子像是皮球一样被他们踢来踢去。
或许是早就预见了这一幕,所以,我爸在临终前就留了后手。
我记得很清楚——大雨,没高架,但迈巴赫。
穿了一件黑色长裙的许愿撑着伞下车,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最后,坚定地站在了我的身边。
她稍稍抬起黑色雨伞的伞檐,一言不发的注视着那些面露疑色的男男女女们。
紧接着,一只戴着黑色丝绒半袖手套的手轻轻落在我的肩头。
许愿的声音很好听。
有些温吞软糯,但却透露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谢谢大家帮着操办老沈的葬礼。”
和那些人说完这句话之后,许愿顿了顿,随即低头看向我。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许愿的脸。
巴掌大的脸蛋,一双黛青色的柳叶眉微微蹙着。
最让我在意的是那双眼睛……和先前那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不同的是,看着许愿的双眼,我好像不那么害怕了。
“小砚。”
许愿喊着我的名字。
元宝似的红唇轻启,淡淡道:“小妈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