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性情温和，平日里别说发火，就算别人给他一拳，琼都不甚在意。连发现内奸这么大的事，他都能笑着有条不紊地安排舒缓试探计划。

可此时此刻，琼却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双眸血红，瞪着无形之子，额头青筋如虬龙暴起，怒不可遏。

镰刀在琼的身后旋转，那澎湃到滔天的魔力在房间中横冲直撞。

如果不是琼提前布置好了屏障结界，整个花园可能都会被这纯粹的魔力碾碎。

无形之子的灵魂被琼撕扯，整个人几近消散。

“……不……要……”

她拼尽全力才从嘴里发出几个音节。

琼略微放松了一点手上的力道，将她狠狠地甩向一边，随后撕开上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锁骨处的水仙花印记。

在琼丝毫不加掩饰的魔力催动下，就算水仙花印记的来源是姐姐，也会被强制性地撬开一条缝隙。

琼从那条缝隙中，感知出来了一种与姐姐截然相反的气息。

他无法判断那份气息的来源是谁，甚至只要稍微进行与之有关的思考，都会感到头痛欲裂。

琼粗重地喘息着，一拳狠狠地砸碎了镜子！

“告诉我！为什么露西会独自一人进入森林？！为什么我会相信你这畜生口中的药剂和任务？！为什么斯塔西娅会不反对我与这种家伙签订契约？！！！”

琼咆哮着，像是愤怒，又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无力。

他觉得心烦意乱，觉得自己的脑子缺少了什么东西，觉得眼前的一切全都虚假的可怕。

琼的指尖泛起蓝白色火苗，他用力地刺向自己的心窝，甚至想把心脏整个掏出捏碎！

但是在火焰即将接触皮肤的时候，琼却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的脸部变成了一株水仙花。

半透明的蓝白色花瓣薄如蝉翼，末端泛有点点黑渍；花蕊中心好似熊熊燃烧的蓝白火焰；花茎布满荆棘，刺间渗有淡淡的金色液体——治愈与剧毒共存，阴阳一体，神秘又危险。

这是琼为自己，为花园设计的水仙花图案。

【阿琼，为了我们的约定，你绝对不能死。】

姐姐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

她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却又是那样遥远。

【我们无法预测命运。但是还记得姐姐教你的第42个道理吗？】

“……面对未知，在做出最坏打算后，永远比对面多算一步。”

琼的口中喃喃自语。

他没有将手放下，但眼眸中的血色却正在逐渐恢复清明。

琼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有些笨拙地用手指去抠自己的气管。

“呕——”

伴随着胃部和喉咙的一阵恶心，琼将几口被唾液和魔力包裹的面包碎屑尽数吐出——

这是露西的奶奶让他吃下的面包。

同时，也是「媒介」。

下一秒，无数记忆如翻江倒海般汇入琼的脑海。

露西，奶奶，愚者，交易……

所有愚者因修正历史做出更改造成的与现实矛盾的情况，全部在琼的脑海中汇总，形成完整脉络。

他看着镜中狼狈不堪的自己，忽地一笑。

蓝金色火焰闪烁，企图逃跑的无形之子被瞬间禁锢。

“……主人，你知道的，我现在是你最忠实的仆从。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变，二次元的幻想生物我都能变，只要你想，我可以供你像斐济杯一样随意使用！”

无形之子求生欲拉满地磕头请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主人，我真的就只是一个想活着的小卡拉蜜，爸爸睡着后我就被那个该死的「愚者」俘获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连那些被我污染的人我都没让他们自相残杀……呜呜呜呜，我就只是让他们多看了两本小说……主人，我真的是良民啊！”

琼没有理会无形之子的求饶，只是平静地望向天花板。

为了节约魔力，他除了禁锢无形之子，已经将其他附加在自己身上的魔法取消了。

所以此刻，琼看不见迷雾，看不见天空，自然也看不见愚者。

但是他知道，愚者就在那里。

“前辈，这场赌局的第一回合，是我赢了。”

琼的水仙魔法源自于水仙之神纳西索斯。这个极其自恋的家伙，是不可能让自己的魔力屏障被他人窥探的。

连琼自己从外面都无法用魔力探知内部情况，更别说愚者了。

琼看向无形之子，嘴角含笑。

“你的意思是……你的父亲在沉睡？”

无形之子浑身一个哆嗦。

但因为实力差距和灵魂契约，她根本不敢反抗琼，只能硬着头皮回复道，“是的，主人。”

“然后「愚者」是趁你父亲沉睡的时候把你抢过来的？”

琼摸着自己的下巴，双眸微眯。

“……是的，主人。”

无形之子不知道琼要做什么，但按照她对琼的了解，琼接下来让她做的，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告诉我让你父亲苏醒的方法。”

琼瞬间就做出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安排，“我帮你复活你爹，你帮我瞒过愚者。”

“这……”

无形之子有些犹豫。

“首先，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琼的指尖冒出蓝金色火焰。

他是下城的“迷雾余孽”，作为阴暗卑劣的强盗，从来不跟敌人在赌桌上谈“公平”。

“其次，我一诺千金。说会复活你爹，就会复活你爹。”

无形之子感受到琼话语中的威胁，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行，我答应你。”

无形之子操控水流在身前凝结出来一道全新的契约书。

琼简单扫了一眼，确认没问题后，与无形之子先后在其上签字。

“主人，人家以后可就赖上你了哦。”

无形之子媚眼如丝，紧紧抱住琼的胳膊，哪怕琼一脸嫌弃也不松手。

她的丝带随风舞动。

丝带下，无数细小、隐晦的口器一张一合，仿佛正在向某种未知的存在传递未知的信息。

……

……

刚解除围绕房屋的屏障，琼就听到了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阿琼？我可以进来吗？”

斯塔西娅的声音充满焦虑和急迫。

琼看了无形之子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化身眼球藏进了琼的头发里。

打开房门，琼直接迎面吃了一拳。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斯塔西娅看着被自己揍得向后踉跄两步，鼻血都流出来了的琼，有些歉意地讪笑道，“我看你半天都没出来，没忍住就……”

“没事，”

琼摆了摆手，“走吧，去跟小向日葵和金凤花聊聊净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