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老哥说不要冲动。

走出侯府的那一刻,李也分明感觉到众兄弟都换了个精气神。

徐虎杨彪领在前头开路,众护院随其后,清一色的鱼纹袍服挎金刀,左右卫,衬出中间一匹非富即贵的乌蹄白马,更叫马背上的胡服郡主赚足世间目光。

李也牵着白马走在郡主身前,只觉街边大部分的目光也都落到他的身上,而那些充满敬畏、艳羡、甚至眼红的视线,无不说明他现在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求而不得。

包括夏侯言。

“怜儿妹妹,此去何必带这么多人呢?”

“有我夏侯言在,定保你安然的。”

裴怜坐在马背上临街赏景左右瞧,路边百姓向她跪拜行礼,她都不吝声色的还以‘免礼、快请起’之类的话,唯独环绕在她身侧的夏侯言,老半天等不到她的目光。

倒是云蝶很喜欢和夏侯言讲话:“夏侯公子不知道了吧?我们侯府上下近百口人,都是侯爷精挑细选来伺候郡主的,这些个护院自然也是雇来保护郡主的,他们不跟着郡主,守着空府有什么用呀?”

这话本是有些阴阳怪气,可夏侯言一直被裴怜无视,这会有云蝶搭腔反倒不觉尴尬:“也是。侯爷之深情世人皆知,戎马半生只得郡主一女,自当是百般宠爱,要我说这三十府卫都是少了的。”

说着他再次看向裴怜:“怜儿妹妹,回头我在营里挑些精锐猛士给你送来……”

云蝶无奈的深吸口气,懒得再听。

李也同样唏嘘。

你说你有这心干嘛不早安排?

要是早安排了,我玩个游戏至于被吴兵追杀到天涯海角吗?

至于把你的女神玩出一个病娇属性吗?

不过…

听着夏侯言应该是在边军待了不少时日了,或许是直到今日才给他等到机会来侯府,如此看来,平安候确实是把郡主保护得很好。

想清楚这一环心里就安宁了不少。李也下意识的回头,不料裴怜也始终望着他的背影,此时四目相对,他有些尴尬的讪讪一笑,她则满眼欢喜,还以微笑。

夏侯言将这一幕‘眉来眼去’尽收眼底,气得奶疼。

裴怜知书达理温雅娴静,甚至继承了侯夫人曾经的美貌,这是上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那么多的世家公子里,只有他舍得京城的繁华闹市,特地跑来千里之外的边关继续追求。

夏侯言本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他表足了诚意,自然就能脱颖而出俘获裴怜的芳心,可今日得见裴怜的冷淡,他才意识到太后教的那一套都是假的。

什么她还小,什么追求美人要耐心点,什么给她点时间,什么她终会意识到你的好,全提莫是狗屁!

想他夏侯一族历经三朝至今已是根深蒂固权势滔天。他夏侯言即便是次子那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美娘子成天到晚争着往他榻上搔首弄姿,哪怕是那些世家小姐也不过是他的胯下玩物。

偏是这个日渐式微的平安候之女何其执拗,端是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姿态,哪怕他闹到太后那里去求亲都是无功而返。

夏侯言永远都不会忘记两年前的大江宴,几位皇子同六部公子于席上拿他‘求亲不成,反叫美人出走’的事来耻笑,以至于转过天天京城上下就传开他夏侯言无能阳痿的荒唐说法。

天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除了耻辱,还是耻辱。

夏侯言早就决定了,他定要在裴怜身上证明自己,而今时隔两年再相见,瞧着裴怜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高模样,他发誓不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小郡主搞到手。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绝佳的良机。

夏侯言紧盯着李也的背影,扫视着徐虎杨彪等护院,最后瞧着云蝶那平平无奇的小身板,心中讥笑。

‘合起来阴阳我?在她面前羞辱我?’

‘和我在京城所受屈辱相比,你们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我夏侯言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于边军半年多,从未在平安候面前提及姻亲,要的就是你们看轻我。’

‘都看不起我才好,郡主也好侯爷也罢,待会到了营里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军法无情!’

刚才云蝶的话点醒了夏侯言。

平安侯府常年守在连云关,侯府里就只有裴怜一个人。

只要今日把这些护院全部干掉,换成他的人,侯府自然就成了他的后花园,到时候不论是软着来还是硬着上,想她裴怜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抵挡?

这里可就不是京城了。

哪怕硬上,平安候又敢奈我何?

“嗯?”

怎么突然安静了许多——李也下意识的回头寻找,却见夏侯言低着头扬着嘴角,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阴毒,使其本来不俗的面目格外分明的浮现出两个字。

反派。

人家是反派,他却不是主角……

怎么忽然又低落——裴怜看着似乎有些惆怅的李也,不禁俯下身来小声安慰:“你放心,有我在,定护你安然的。”

李也笑出声:“郡主可别学他,巧言令色没安好心。”

裴怜也笑了。

被你猜到了哦,本郡主就是没安好心。

迟早把你一口吃掉!

…………

自谯城往东大约八里地,恢弘山关映入眼帘。

远远望去,整座山关连天接云,以百丈壶山为天险,十万雄兵坐其中,易守难攻,气势恢宏。

李也没有来过连云关,不过乔通和林超总把它挂嘴边。

说什么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诸侯皆葬身于此,乃我大魏东出之门户,而非吴国西进之活路。

乔公子说这话的时候大都是醉酒的状态,每每说及都是慷慨激昂口沫横飞,殊不知这般的雄关,终究也是会被攻破的。

然而此时已顾不上吴国大军了。

眼看着马上要到军营受审,李也不禁紧张。

林超比他更惨,汗如雨下就不说了,就连呼吸都已经带着颤抖。

而夏侯言等边军则是越走越神气,裴怜见不得他们的嘴脸,更不想急着去受气,索性抬起手来停止队伍前进:“蝶儿,此处可是清泉所在?”

“回郡主,正是。”

“好极,李护院带我过去瞧瞧,大伙也歇一歇。”

李也答应了一声便牵着马往山里走,夏侯言见状尤其不喜,马上拦住去路:“怜儿妹妹,侯爷在营里等着呢,还是直接过去吧?”

“你先去复命就是。”裴怜依旧不看他。

李也微看着夏侯言,微微挑眉:阁下还有何事?

夏侯言冷笑一声:你给老子等着。

看着十数边军先行回营,李也才开始担忧。

就怕裴郡主心里也是没底,所以才拖延着不敢入营,不过这时候他也不该多嘴了,反正今天要死也必须抱着郡主死。

“诶,郡主不骑马了吗?”

“我想走走。”

裴怜下马来,挥挥手让众护院不必跟随,只给云蝶递了个眼神。

云蝶秒懂:“李护院,牵马跟上!”

李也牵上马挎住刀,瞧裴怜在云蝶的搀扶下走得比乌龟还慢,心里也是越发的庆幸,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分明任性却仍能把兄弟装心里的主子。

这样的主子,她走得再慢大伙也有耐心等。

这不,郡主一步挪一寸,走半天愣是走不进十米外的林子,李也牵着马等得浑身难受,回头一看,却见众护院神色各异。

徐虎摸着下巴奸笑着。

大概是说好机会,聪明的娃儿就该瞅准时机带云蝶向郡主求亲。

杨彪瞪着眼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意思是保护好郡主,不然……

林超已经双手合十在边上求列祖列宗保佑,赵恺及其他护院则就地歇息,分出几个人来绕行入林,暗中保护的同时顺手打个猎。

说不定郡主回来天都黑了呢?

说不定郡主难得出行,想吃野味呢?

终于,三人一马艰难的挪进林子,眼看回头瞧不见护院们了,云蝶立马哎呀一声:“想起来了,郡主可记得这林子里有一种红果?可甜可甜的!”

“有吗?”

“有的有的,郡主想吃吗?蝶儿这就去给你采!”

嘴上是问着要不要,实际却是撒腿就跑。

裴怜当然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无缝衔接的回眸,朝李也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李护院~~”

李也瞧着她几乎金鸡独立好似站不稳的样子,不由苦笑:“郡主上马吧。”

“不要!”

“为什么呢?”

“就…”裴怜好似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许久未骑马,颠得我屁股疼。”

嗯?!

这是能说出口的吗,害不害臊?

堂堂郡主你别闹!

李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同时牵着马儿快步上前,老老实实的弯下腰横出臂肘:“郡主所言清泉,是在何处?”

裴怜轻轻拿住他的手臂,心里窃喜,马上就有了计划。

“往里走就是了。”

“唔,大概是多远?太远了可不成。”

“不是有你在嘛。”

“郡主高看李也了,我也就会一点不入流的刀法,若真是碰见什么山贼或猛兽…”

“好啦!!”裴怜气鼓鼓的打断他,甚至还跺了跺脚:“本郡主就想走一走歇一歇屁股,不许你多嘴!”

李也顿时直了眼,却不是因为被郡主捏着手臂有多爽,他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她跺的是哪只脚?等等,跺哪只脚都不对吧?

裴怜这才眨巴着美眸,一阵剧痛迟来,痛得她呜咽一声,顺势就往李也身上倒:“你你,都怪你!”

啊是是怪我怪我,李也习以为常的让她靠在身上,顺便别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傻杯女人。

裴怜可不知道李也在心里嫌弃她,反正她是真的痛,而这一招也真的是百试百灵,索性她就假装成毫不避讳的傻郡主,把身子使劲的往他身上贴。

“呜好痛呀,李护院~~”

“请郡主上马!”

“我不,我屁股也疼!”

“那郡主想如何?”

“你说呢?”

“我帮郡主看看?”

“诶?”裴怜连忙往身后捂去,明知故问:“你要看我屁股?”

李也深吸了一大口气:“我!说!的!是!脚!”

裴怜气呼呼的伸出手,一指头戳在他脸上:“你凶我!你凶我!”

李也斜眼过去:“是郡主说私底下不用跟你讲规矩的,不然你要杀我的头。”

“胡说,我可没说要杀你的头!”

“差不多的。”

“才不一样呢。”

拌嘴几句心头暖,裴怜想起自己守寡那半年多,那真的是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如今这般的美好时光,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紧依着李也的身子,撒娇似的推了推他:“既然这样,那~你抱我过去那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树下的一块大石头。

也就三五米的距离,李也直接反问:“你单脚跳过去不行吗?”

裴怜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兄弟你在逗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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