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弗利狐疑地递过一把手铳以及一小袋各式各样的散碎配件,薇歌心想反正早晚也能派上用场,所以也没推脱,一把就接了过来。
曾经导弹驾驶专业的必修课《武器史》终于派上用场了,倘若她是一个只认识现代手枪的穿越者,那这火绳手铳就算白给她那她也不会用,幸亏那复杂的步骤她一共都还记得。
于是乎,当着众人的面,薇歌开始了她的表演。
拇指搓开火药袋,劣质亚麻布裂开的瞬间,黑火药如沙漏般精准泻入枪口。裹尸布撕成的引火棉被叠成标准立方体,薇歌用通条将铅丸硬怼进去时,枪管里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当火绳被精准裁剪成一指长时,莱弗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在帝国海军打过杂?这东西你怎么会用的?”
“哦.....”
薇歌随口一编。
“被抓上流放船前在凯拉里郡的靶场里看海军士兵这么用过,当时觉得新奇就全记下来了。”
“你?流放?”
莱弗利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和拉斯加德的各路豪杰还有能人异士相比,这小姑娘单纯得简直像个新兵蛋子
“你干什么了?”
“.....饿极了然后偷了署长家厨房一些吃的,被卫兵逮了个现行.......”
反正说真话也不可能有人信,于是薇歌随口敷衍了句,紧接着便用烛火引燃火绳。
白烟冒起,薇歌单手持短火铳,端起来瞄准了远处的树桩。
“我打那里可以吧?”
“随你便,别打坏我的兵器就好。”
“嗯.....”
薇歌留了个心眼,她并不打算真的打中,这样她就可以拿这玩意儿不好用为由大大贬低它的价值,从而让莱弗利把这么个宝贝作为两把刀的附赠品白送给她。
于是她刻意瞄偏了一点儿,手腕也开始轻颤,枪口始终稳定不下来,周围三人都在以一种诧异却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轻叩扳机——
砰!
硝烟弥漫,寡妇和豁牙慌乱地扶起摔倒在地的薇歌。
“薇姐!你没事吧?!”
枪管像被捏扁的啤酒罐般鼓包,烧红的铅汁从裂缝喷溅而出。薇歌在最后一秒偏头,火药炸出的碎屑擦着耳垂飞过,把货架上的空酒瓶穿了个晶洞似的窟窿。
莱弗利也吓得走了过去,他踢了踢扭曲的枪管,里面滚出坨珊瑚状的金属疙瘩。
“这.....这是怎么回事?”
薇歌不断揉拭着双眼,心里止不住地在谩骂。
还能怎么回事?炸膛了呗!
你大爷的差点给老子眼睛崩瞎,这什么残次品啊!才开一枪就炸膛??!
“怎么回事?老矮子,你卖的东西有问题啊,你特么差点把我侄女给害死!”
普尔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个砍价的机会,他俯下身去,一手盖住了薇歌的脸。
“哎呀,我的大侄女啊,你眼睛怎么了啊?以后还能看见吗?”
他故意用巴掌拍了拍薇歌的脸颊,薇歌当即领悟了他的意图。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叔叔,我以后要是看不见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本来眼里进东西一揉就出泪,正好借着机会哭出来,连演都不需要演,随便嚎两声就能以假乱真。
“别怕别怕.....”
普尔故作关心,随后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几?”
“......呜呜呜.....全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我是不是瞎了?”
“没事的,没事的,养两天就好了,乖哈......”
普尔安抚了薇歌两句,随后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对着薇歌一指,用快要吃人的表情质问着莱弗利。
“老矮子,自己说吧,怎么个赔法?我侄女就是看着你这玩意儿新奇,想拿回去当个摆件,结果你非要她当你面试,你特么自己怎么不试?”
说罢普尔将另一把手铳一把拿过来往莱弗利身上推。
“要不这样,我也不用你赔了,她刚刚怎么做的,你给我重复一遍,快点儿!”
莱弗利有些手足无措,他连忙赔笑。
“哎呀呀,您这是开的哪里的玩笑啊,我这里有伤药,你拿回去给她敷几天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
“你这就想给我打发了?”
普尔的右手直接摁在了匕首柄上,吓得莱弗利当场一哆嗦。
“不不不,别生气,这么样吧,那两把极品武器,送她了,我再给她拿点药,实在不行我现在就派人去找医生,我出钱,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让她跟你们走。”
“这里的兽医特么能用?我侄女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放你这里要是弄丢了我找谁去?堕天使号只是暂时补给,过两天就得出海,我们全船的人能单独等她吗?你啊,净给我找事。”
普尔阴沉个脸侧过头去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寡妇豁牙!都过去挑把趁手的兵刃。”
“是!”
吩咐完手下后,普尔也是随手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短刀掂了掂,脸上还是不高兴的表情。
“这事儿先这么算了,咱俩也是老交情,我不能太难为你,记住了,再有这种危险的东西,自己试完才能卖!要是受伤的是我大哥,那扔海里喂鲨鱼都是便宜你了。”
“哎,是是是是是......”
莱弗利还能说啥呢,自认倒霉呗,毕竟确实是他让薇歌试枪的,人家当你面出的事,你赖账都不好赖。
“拿来。”
“啊?什么?”
“伤药啊!多拿点儿,要是在海上没好利索,下回过来我还得找你。”
莱弗利欲哭无泪,只得一字不差地满足普尔的要求。
直到大家都忙完的时候,薇歌还在装瞎,她在豁牙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双目空洞,一手向外探着。
“往哪走.....我看不见了.....看不见路了......”
她的脚尖精准踢飞了地上的一把剑,随后一个踉跄,嘴里还念叨着:“寡妇,背我......我不敢走了,前面好黑....我好害怕......”
她就这么一路演到了沙滩上,在快上船的时候才拍拍寡妇的肩膀让他放下自己。
与此同时,普尔只是挎着腰刀站在她面前,借着皎洁的月光盯着她的脸。
二人对视了还没超过五秒,就全都蚌埠住了。
一旁寡妇和豁牙直接捂着肚子坐在沙滩上,笑得满地打滚。
“我嘞个薇姐啊,还得是你,我还以为你真瞎了,哈哈哈哈......”
“咱薇姐来拉斯加德这一趟,搞回这么多东西,分儿币没花,反倒是还赚了不少,真是,哈哈哈哈哈.....”
“她刚才咋演的来着......”
豁牙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像个僵尸一样伸出双手,用夸张的语气模仿着:“啊!我滴眼睛!我看不见啦!”
“你不行啊,你没有表演的天赋,刚才换你来的话,老狐狸都直接喊来打手了。”
“行了行了.....”
普尔笑着摆了摆手,打断这两个烦人的家伙,然后用一种好像是欣赏,却又带着点戒备的眼神盯着薇歌。
“之前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挺聪明的。”
这话里的试探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薇歌缩了缩脖子,随后赶紧放低姿态。
“没有没有,父亲大人教导的好,还有普尔叔叔您,您要不提醒点拨我,我还想不到这一点呢,您就是挥斥方遒的指挥官,我不过是一个指哪打哪的小兵。”
“拍马屁也是佛里埃教你的?”
“父亲大人只教会了我要诚实。”
“......”
普尔的嘴角不断抽动,也不知道是在憋笑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看起来很奇怪。
他没有再刁难薇歌,但也只是暂时没刁难而已,薇歌心里清楚得很,帮寡妇和豁牙硬挡一顿责罚之后,以后的日子里她跟普尔接触的次数还多着呢。
不过单从身后两个海盗大汉那显然亲近了不少的表现来看,这绝对是一笔大赚特赚的投资。
她总算是融入海盗这个圈子了,只不过堕天使号上并不见得所有人都乐于见到这个结果。
最起码的,沃德是肯定接受不了的。
哪怕在他的心目当中,薇歌早就是海盗的一员了,可当他看到原先打扮得相当朴素的薇歌现在突然变成了这么经典的海盗扮相时,他的心里依然像是吃了巧克力味的屎一样难受。
“你.....你为什么要如此自甘堕落?”
小少爷的质问当中充满了悲愤与遗憾,在这个年纪接受过正经教育出来的男孩都有类似的心理活动,那就是见不得好端端的青春少女去抽烟喝酒纹身穿吊带袜打耳钉染黄毛四处开房最后自残堕胎,一步一步地走向叛逆与堕落的深渊。
只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那都是一种比较狭隘的一厢情愿,因为这个世界是不能按照某个人的完美设想来运转的,越是成长,人就要越对他人的命运感到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