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大雨铺天盖地，圣坦安乔娜学院里空地上学生们正在奔跑躲雨，大风吹得呼啸呼啸。教务大楼，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身黑色雨衣，提着把透明伞，那是个老人。
老人看了眼正在品红酒的法罗校长，默默将雨伞放下，然后坐上沙发。
法罗抬头眯起眼睛，“终于舍得来了？”
“刚听到学校处决了一位伯爵级血族，我想……我应该来。”老人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来看看孩子。”
“懂了，做爷爷的来看孙子，那你应该沿着前面那条路直走，然后左转到宿舍酒店，今天他没有课，想必在宿舍里头疼。”
法罗放下杯子，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打量这个又穿雨衣又带伞的古怪老头。
老人握着高脚杯，漫不经心。
他脸上看不出年龄，头发泛白，雨衣里是相当老土的灰色衬衫。
但能随意出入校长办公室的人，在整个圣坦安乔娜学院几乎没有，老人是校外人士，但他仿佛已经来到过很多次。
“还以为你们不打算来人看看他呢，这都一个多月了。”
“每个人都有抽不开的事情。”
“你说的事情就是天天打麻将对不对？”法罗皱起眉头。
老人挠挠头，有点尴尬。
老人并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
“那咋了，还不能让人有点娱乐爱好？本来四天前打算全家一起来，有个整天炫耀的暴发户太恶心人，那天刚好他喝醉酒，我们做局大赚了一笔！”
“行行行，别说你来就是跟我炫耀，我又不是你从牌局上认识的牌友。”法罗捂脸，“这么多年了，大叔你能不能靠谱点？”
“给我倒点喝的。”老人晃晃手里空的酒杯。
“真服你。”法罗叹气，从桌下提起一大桶黑色的可疑酒水。
没有包装，不像是红酒，因为没有红酒会选择用塑料桶装，而且红酒没有散装的说法，但老人相信自己与法罗认识多年的友谊。
在花国，很多人深知财不露富的道理，所以把那些昂贵的酒水装进矿泉水瓶里，然后和好哥们好兄弟聚餐时拿出来喝。他觉得这是法罗珍藏多年的陈酿。
杯内液体泡着气泡，老人抿两口沉浸式斟酌，随即眉头紧皱。
“很独特的味道。”
“哦，那不是酒，是无糖可乐。”法罗耸耸肩。
老人这才看清那根本就是2.5升的大桶可乐，超市里八块钱一瓶。
“喂，你混账吧？”老人瞪眼，“可乐就算了，还是无糖！”
“糖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这是关照你嘛。”
法罗抓起办公桌上的波尔多，给自己倒了半小杯品尝。
她笑。
“你那个孙子女跟我说，在家里的时候她可不准你喝酒，待会你要去看望她，要是被闻到酒味可就不好了，没有爷爷愿意被孙子女嫌弃。”
老人不说话，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喝可乐，喝完又倒，两人很久都不开口。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朋友，年龄相差得太大，老人已经头发泛白，而法罗年轻得像是三十岁左右。但他们确实认识了很多年。
安筱依知道自己老爸老妈从小就是认识，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但不知道法罗其实也是，法罗在那座庄园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她也是老人看着长大的。
“伯爵级血族是怎么回事？”
“还以为你会知道。”法罗望着窗外的雨幕。
“昨晚，应该有很多血族都收到长老会的号召，在任何时代，伯爵级血族的死，都不是小事。”
老人接过法罗丢来的一份文件，关于那只血族的全部信息，包括尸检，以及伊芙等一众教授的行动报告，其中就是安筱依的签字。
“托迈·布尔韦尔，不久前才继承伯爵权柄，他来自欧洲，是布尔韦尔家族年轻的继承人。昨晚行动是为了围剿一个多起犯案的血族，我也没想到会是这家伙。”
“是她干的？”
“这就是叫你来的原因，目前只有我知道。”
法罗脸色凝重，轻轻敲击桌面，吸引老人的注意。
“他处决了一位伯爵级，原本这可以是昨晚所有行动人员的共同功劳，圣坦安乔娜当然就该做这种事情，可问题是——”
法罗死死盯着老人的眼睛，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托迈·布尔韦尔的尸体完全干瘪，他被吸干了血，不，应该说是抽干了血。”
“希望不会撑坏肚子。”老人努努嘴。
“拜托，能不能认真点！”法罗蹭的站起来，双手猛拍桌子。
“血族一直都在找你们，你们可是最后的旧血族家族，手里掌握……除你们外，还有谁会吸同类的血？现在血族肯定有所察觉。”
法罗说完，无力地靠回椅子上，伸手扶额。
她清楚以老人性格根本不会在意。
“哦，待会我跟他说。”
“就一个‘哦’？”法罗瞪大眼睛，咬牙切齿。
“那能怎么办，事情已经发生，难不成我跑到血党长老会面前说，‘老朋友们啊，千万别误会，昨晚的事情跟我们家没关系，千万别怀疑是我们做的，就当我们一直藏得好好的。’他们也不信啊。”
法罗气得表情快要扭曲，指甲爪桌，声音刺耳。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法罗，你和以前一样，根本没有变。”
“你把安筱依托付给我，现在无所谓的样子，到底有没有责任心？”
“我就是没有责任心才把他交给你。”老人相当坦然，“所以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情，你无论做什么，都不用询问我的意见。”
“你真混蛋。”
“既然他那么做，就随他吧。”老人忽然轻声说。
法罗一愣。
她眼神陷入沉思，转身看向窗外。
老人低头看了眼手腕，“我得过去看他了。”
“老头。”
法罗背对着老人，轻声开口。
“让安筱依来到这座学校，绝非是找他父母线索那么简单，对么。”
身后却无人回应。
法罗疑惑的转过身，早已空无一人，那个老人招呼也不打就离开，迫切要去看望自己的孙子，气得这位校长在办公室里口吐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