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飞扬。雪花像是一把把刀片，被无情的风暴拍打在幼小的凌霄那稚嫩的脸上，每一下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切割。

一步。两步。凌霄感觉腿已经要被冻僵，身上的棉服早湿透结冰，重得像是穿了一身石头。深埋在厚厚的雪中的脚几乎没有了知觉，只有冻裂的血管在隐隐作痛。

不敢哭泣。若眼泪也流出眼眶的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连同眼珠也一起冰冻。

疼。浑身到处都疼。想爸爸，想妈妈，想村子里的所有人。

但是回不去，已经回不去了。村子灼烧成灰，家人也随之灰飞烟灭。

留在他已经冻红的耳廓旁的，只有母亲常在耳畔吟唱的歌谣：

跑吧，枭儿，快跑吧。跑去那广袤的新天地。

你并不是什么“公主”，你只是一个值得受到疼爱的孩子——寻找你的归宿，不要让心中那白发的魔女苏醒。

跑吧，枭儿，快跑吧……

…………

中午，凌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咬着牙变回了男人的形态。

“……为何了，为何我现在连变成男人形态都……”

看到变回了男人的自己，凌霄望着镜子里身影，竟一阵阵地感到恶心。

凌霄的男人形态不像他师兄那般那么“女性化”，这是一具无论谁来看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是男人的身体。不过，凌霄男人形态下的脸绝对算得上白净又帅气，若把有些邋遢的胡茬剃干净，再打理下头型，就是不折不扣的帅哥。

但即便他的男人的形态按照世俗审美算是有魅力的，凌霄本人此刻却也开始对自己的形象反胃起来——这并非出于他的意愿，只是身体像是自己有反应一样，看到就会自顾自地恶心。

这样的症状，令他很是不安。这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再加上，刚才在小巷里那个不知是何来源的声音，凌霄只感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要是现在能和那声音对话便也可以，但是，却从哪里都找不到那神秘的声音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声音倒和女性化后的自己有几分相似，而且，像是曾经多次听到过了一样。

“不行！不可以再胡思乱想！”

凌霄“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大杯冷水，水的冰冷让他的胃隐隐作痛，但至少，他可以稍微稳住呼吸，思考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大堆事情了。

那简直不像是自己会做出的行径——无比饥渴地渴望着与端木见面，宁愿逼迫端木逃课也要叫他出来玩，然后，还说什么要他“补偿”自己……

这所有的行径，都与他一开始的动机背道而驰：他本来只是想让端木开心，才做出了那些行为。

但现在，他竟反过来开始向端木索求一些他“想要”的东西了。

这样不行。这样绝对是错误的。所以，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唔！”

只是这样想想，凌霄的心脏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不想停下，想要继续向着那诱人甜美的深渊迈进。他的身体反应，与他的思想就完全相反。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对端木，产生了这样的感情？

就在凌霄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您好。”凌霄接通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端木熠同学的……师父吗？我在这时候来电，不打扰您吧？”

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雄浑的，中气十足的男人嗓音。

“不打扰，请问您是？”

“啊，恕我匆忙。我是新任十一中异能部的年级组长，袍镇海。虽然有些自负，但我说陨灭流星这个称号的话，您可能会认识。”

“啊……我知道您。请问您找我有何贵干？端木他在学校惹了什么事吗？”

凌霄对异能英雄很了解，陨灭流星这种很出名的当然也不在他的知识储备之外。

“啊不不，请您不要误会，端木是非常优秀的异能者学生，甚至是我近几年来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正因为我很喜欢这名潜力十足的学生，所以，我想问您一下对端木的未来规划问题。”

“未来规划？”

“嗯，是这样的……”袍镇海把自己的Z世代计划详细地给凌霄讲了一遍。在讲解完后，他又提到了想让端木也来参加，并且告知了凌霄他已经和端木说过，端木也正在考虑当中。

“……”听完了袍镇海的规划，凌霄顿时沉默了。

凌霄本来的计划，是想让端木进入十一中异能部中最好的班级：U级部。那里的教学资源雄厚，师资也全都是至少S级以上的异能英雄。端木如果进入了那个级部，不仅能很好地学到如何精确地管理自己的异能，也可以得到在如今很重要的学历背景，以后若能在异能科混到一个不低的职位，拿着不菲的薪水，这辈子也都不愁吃穿了。

凌霄深知“钱不够”是一件多么折磨的事情，也知道现今就业的竞争压力有多大，不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都在为争取一个更好的工作岗位拼命奋斗。所以他希望端木能从还年轻的时候就打好基础。

而Z世代计划，听起来等级比U级部还要高得多。特别是听说Z世代计划的入选者，都是由陨灭流星以及其他几位U级异能英雄直接教导的时候，凌霄便更认定这是一个让端木得到更好发展的好机会。

即便这意味着，端木会离开自己的身边。因为教导训练是在一个封闭的基地里集中进行的，衣食住行全部都在那基地里完成。当然，袍镇海也保证基地的各方面环境一定是全国顶级水准的。

薪水自不必说。若真的成为了异能科的顶梁柱人物，能够获得的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待遇”——免费的高级住房用餐，免费的顶级医疗，后代更是可以随意选择重点学校并免除学费……

端木有机会，也完全有能力进入Z世代。以他的潜力，只要进入Z世代，基本就相当于踏上了一条没有曲折的登云梯。

这样的好机会，有何理由不抓住，有何理由错过了？

“不……呜！”凌霄马上开口，出口而出的却是一个否定词的开头。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时，他立刻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太听清。”

“不，不错的机会呢！我这边没意见！”

“这样啊，那简直再好不过了。能取得监护人的同意的话，我会再尝试着问一下那个孩子的。虽然离挑选人才阶段截止还有一些时间，但我也是个急性子啊。

马上午休时间就结束了，那我就先挂断电话了。”

“哈哈哈哈…好的，您忙吧。”

凌霄放下了电话，手却还在不停颤抖。

因为，他差点就拒绝了袍镇海的邀请。差点就断送了端木的“大好前途”。

不过不管怎么说，作为监护人的他最终也同意了。端木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凌叔同意了后，应该也会主动抓住这次机会。

而凌霄这次就错误地估计了端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