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黑夜很晚才降临，它将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干净，只留下一抹漆黑的纱幕，遮盖了一切。
白芷心神不宁地回到了课室，她看着熙熙攘攘的教室，弯下了腰，像是一个刺猬一样把自己卷起来。但她的背后并没有刺，她并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只能是护住自己最柔软的部分，避免被别人的恶意击穿。
高中的晚修很无聊。晚读过后是做试卷，做完试卷之后老师会在接下来的晚修课找一节讲解，随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自习时间。
如果没有在其他时间补完作业的话，那么晚上的这些时间大概率都会在做作业的过程中用完，只有那些成绩不错的学生能够剩下一点的时间用来自习。
白芷并不讨厌晚修，因为在晚修时大部分学生都很少开头讨论，就好像所有人都不认识各自一般，有些冷血，但这样的冷血对于白芷来说却是熟悉的事情。
只要所有人都是和自己一样，那么自己就不会是异类。
白芷很清楚这个道理。
等到第一节晚修下课，她的舍友兼同桌在她去厕所的时候忽然和她聊了起来。
“白芷，你最近为什么一直都在往高二那边跑？我听说了，你一直在高二那边等那个叫做温岚的师姐吧？你过去那里，是不是对别人学姐有意思啊？”
“我们都没有想到你居然喜欢女孩子啊。你平时看到我们穿着内衣的时候不会兴奋吧？这样的话就真的太恶心了。”
她的同桌叫做曹静宜，年级第二，每一次考试分数都比白芷要低，没有一次超过白芷。和白芷不同，她在课室里和绝大多数人都相处很好。
“没有。”
白芷看了一眼对方，看到那张嘲笑的脸蛋，过往记忆中的灰暗又一次涌上心头。没过她的脚踝，就好像是要像天上那层纱幕那样，一点点将她蚕食。
无论是去到了哪里，类似的人其实都不少。她曾想过只要上了大学之后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可大学之后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还是存在。白芷真的是一个很适合拿来编撰的角色，她和大部分人都不会主动交流，很少有人和她走得很近，也没有多少个人真的认识她。
即便你说她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清楚那到底是真是假，外加上她本人鲜少会否定，一些虚假的事情便在她们的眼里成了真。
所谓三人成虎，便是如此。
“我说过，你真的太懦弱了，你要是学路雅清一样的话，哪还会像现在这样总是被别人欺负？”
另一个白芷就站在她的身边，从后面抱着她的脖子，对着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闭嘴。”
白芷抿着唇，轻声念叨了一句。
另一个白芷是在她们从五一民宿那天回来之后出现的。更准确地说，是在她偷偷吻在了温岚后颈后出现的。
她在那天暗自下了决心，想要保护好这样的温岚，却又因为自己的懦弱，一直没有产生太多的行动，等到某天开始，她就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一个白芷。
她的本质似乎和那些无数重叠的声音一模一样。那些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却出现了另一个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白芷。
另一个白芷她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和现在一样，让她去学路雅清的做法。她告诉白芷，只有路雅清才能够实现自己的愿望。
曹静宜皱了眉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白芷让她闭嘴，语气之中带上了不善，“什么？”
白芷恍然反应过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不小心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连忙应声道：“没什么。”
“呵。”
曹静宜本以为白芷变了，现在却发现她和以往没什么区别，那小声的呢喃可能只是她那毫无意义的小反抗罢了。
“我好歹都做了你半年的同桌了，我就给你一个建议，不要想着别人师姐了。我那天可看到了，她一个人和好几个男生打篮球打得有来有回，不知道多少男生女生对她感兴趣呢。”
“你再看看你，你算什么，除了学习之外什么都没有，要身材没身材，要性格没性格，别人就算真的找女孩子，也轮不到你。就算你告白了，最后也只会被她拒绝而已，还不如找点趁着自己还算可爱，找那些喜欢小学生的变·态去结婚算了。”
白芷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最后又放下。
她不想起冲突，因为这样可能会闹到家长那边去，然后白家父母就会知道她在学校里过得其实并不好。
这样会让他们担心的……
她已经忍了那么久了，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
她们即将回到课室，曹静宜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不过瘾，强行拉着白芷，去到了一旁没有什么人的角落，继续对着她嘲弄着，“而且……你真的觉得那个温岚师姐很好么？我听说了，她似乎和她们班另一个师姐不明不白呢，听说经常会跑到别人家那里过夜，说不定……她们早就做了那些事情了。”
“她故意留着个短发，说不定就是故意彰显自己喜欢女孩子呢，说不定她的心里就一直把自己当成是个男生，故意对那些女孩子下手，这么一想的话，她说不定……”
曹静宜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她便感觉到自己的领口被人用力扯住。那远比白芷要高上许多的个头强行被白芷拉到了仅高一点的程度。
白芷眼神之中看不到过去的懦弱，她只是冰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双圆润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冷戾和癫狂，她分明没有一点表情的变化，脸蛋还是过往那张可爱的模样，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潜藏在深海中的食人鱼，一旦有人触碰了她，她便会将对方撕扯成碎片。
曹静宜被白芷的举动忽然吓了一跳。此前她从未看到过白芷这样的表情，她就好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陌生，变得可怕，变得像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曹静宜过往的嚣张都消失不见，只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弄得惊恐。
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是做错了什么，下一秒就要被白芷给杀了。
整个角落变得安静，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白芷才终于是回过神一般，变回了原本那只柔软的小兔子，慌忙松开了曹静宜的手，“我觉得……还是不要说不认识的人坏话比较好。温岚其实很好的。”
是啊，温岚很好的。她总是会温柔地安慰自己，会为了自己一起去当坏孩子，绝对不可以说她坏话的。
抛下这句话之后，白芷就捂着自己发痛的手，逃跑一般回到了课室。
只留下大口呼吸的曹静宜。
刚刚的白芷真的是白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