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教室的百叶窗,在白灵课桌上切出监狱栅栏一样的阴影,昨晚在夜店楼梯间的喃喃自语还盘旋在白灵心头,她抿着嘴唇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傻子。
她机械的转动着中性笔,看着窗户外金箔般的阳光正好洒在前排那人的白衬衫衣领上。
怎么能这么巧的啊?!
今天是周一,也是他们历史系一班第一次开班会的时间,辅导员还没来,大家坐在教室里叽叽喳喳的互相交朋友。
教室内嘈杂的人声混着橙子喋喋不休的"救世主论"在耳蜗发酵。
“我跟你说,昨晚天台上那个女孩,真的帅爆了!”橙子兴奋的敲着桌子:“感觉就像那种只要我呼救就会从天而降来救我的救世主!虽然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的,但是这不妨碍她帅!”
“哦……河里爬出来的诶……”
苏九璃翻书的动作突然停滞,若有所思的扭头看向白灵。
“对了,她身高跟白灵差不多诶!”
橙子也忽然扭过头来,两只手在眼前比划着那救世主的身材,除去夸大的部分,基本上与白灵严丝合缝。
“怎么可能是我……”
白灵把头埋进桌子下边,闷声闷气的回答。
她不敢抬头,要问为什么?
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坐在第一排!她的正前方!
真是见鬼了临安大学这么大为什么会跟他许之在一个班!
明明昨晚还说以后不会再见到了,这才一晚上就再次见面了!
仔细想想她来临安才三天,三天里每天都见一面!
明明说好不见许之的……
白灵只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怎么就没想到会跟许之分到一个班这一茬呢?
“你怎么啦?”左边的林小夏忽然俯身,今早刚扎的丸子头随着动作轻颤:“这么低头会得颈椎病的哦!”
“别理我,我是个蘑菇……”
白灵的帆布鞋在地板上碾出一个旋儿,她嘟囔着自我催眠,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课桌抽屉里。
这是她的习惯,她紧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拿脚尖碾地面。
“蘑菇该光合作用啦!”橙子拧住白灵的脑袋把她掰起来:“快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帅哥!”
前排的许之忽然转身,吓得白灵猛地一低头。
“咚!”
“嘶……好疼……”
课桌差点被她的脑袋撞出一个坑,她一头秀发瀑布般倾泻在桌面上。
“这声儿!百年古木级别的!”
林小夏惊叹于白灵的脑袋竟然能嗑出如此沉闷的声响。
其他两个姑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没人心疼一下我的吗……”
白灵把脑袋塞进桌子下面,闷闷地说道。
“咳咳!都安静一下!”门外走进来的导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皮鞋跟敲击讲台地面:“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班的导员,我叫周玄……”
“哇!白灵姐你快看,帅哥诶!”
林小夏拿胳膊肘捅了捅白灵的腰窝,这妞儿捅人腰窝的绝技显然经历过千锤百炼,白灵卫衣抽绳的塑料头被她肘的乱颤。
“不看,没兴趣,比我帅的都去死好了……”
白灵还是不打算抬头。
“怎么会有人对帅哥不感兴趣的呀?还是斯文型的,一看就是那种看起来是个攻实际上是个受的角色。”
橙子倒是蛮兴奋的,林小夏在一边猛点头。
白灵都不知道这俩妞儿生冷不忌嗑CP都能嗑到导员头上去。
“那么现在大家开始自我介绍一下吧,就按学号开始好了。”
讲台上的周玄拿起了花名册。
"第一位,白灵同学。”
自我介绍!!!!!!!
完了!!!!!
怎么忘记有这种事儿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灵攥着课桌边缘的指节泛起青白,她感觉自己一身冷汗快要死掉了。
“那个……我……我叫白灵……没了!”
白灵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低着头不敢抬脸,话也说的磕磕巴巴的。
短短一句话白灵感觉自己说了一整年。
说完赶紧坐下的时候膝盖还撞到了课桌横梁,疼得她眼角直渗泪水。
“他肯定忘记我了,一定忘记我了……”
刚坐下白灵就赶紧把头埋进桌肚里自我催眠。
可是她没看到的时,她从说出白灵这两个字的时候许之就已经回过头来打量着她了。
难捱的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半小时左右的班会白灵总觉得开了一辈子。
白灵数着自己脉搏的跳跃次数,当第2164次脉搏跳动时,周玄宣布班会结束的话语如救世福音般炸响。
那句“班会到此结束”响起的瞬间,白灵就噌的一下弹射起步,一眨眼就窜到了教室门口。
“诶诶,等一下我们呀!”
橙子只看到白灵那逃跑的很帅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白灵飞也似地掠过走廊,两边盆栽的叶子都被她狂奔时带起的风吹的乱颤。
快跑快跑快跑!
别被抓到别被抓到别被抓到!
白灵蒙着头一头扎进楼梯间,可是没想到跟一个宽厚的胸膛撞了个满怀。
雪松的味道随着温暖的气息霎时间钻进鼻腔。
抬起头,许之那张脸印满了视野。
诶?
诶诶诶?
白灵猛地回头,不小心踩碎了台阶前的斑驳日光,楼梯间门口空无一人。
她又再次回头,走廊吹来的穿堂风掀起了许之的袖口。
这人不是刚刚还在教室的吗?怎么突然就刷新到这里了?
靠!被抓到了!
“白灵?”
许之扶住了她的臂弯,试探着问道。
温热的触感随皮肤流入心脏,让人不由得贪恋这一丝温暖。
“额……你好?”逃无可逃的白灵只好讪讪的回答。
“你是白灵?”
“我该说是……还是不是?”
白灵想要萌混过关。
“你认识我吗?”
许之指着自己的脸。
“不认识!”白灵猛摇头。
“这样啊,抱歉,我有个发小也叫白灵,应该是认错了。”
许之放开扶着白灵臂弯的手,看着白灵的衣摆划过自己的腰间,带起一阵桂花味的香风。
窗外忽然掠过一群白鸽,羽翼划破空气的咻咻声混着白灵狂跳的心脏在胸腔内共鸣,被铁栏分割成碎片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防火门上,穿堂风里的桂花香与雪松香搅在一起忽浓忽淡。
“你发小说不定……”
白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楼梯扶手,忽然瞥见许之领口处的红绳,那个曾经挂在她脖子上六年的玉佩现在正紧贴在许之的皮肤上,裂痕中反射着温暖的光泽。
那天晚上这枚玉佩也是这样反射着光,只不过那是来自刀刃的寒光。
“没什么。”
她忽然扭头走向楼梯,橡胶底与水泥地摩擦出短促的悲鸣。
“昨晚,谢谢你!”许之忽然喊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让正准备下楼梯的白灵一个趔趄。
“我没见过你!认错人了!”
“可是那股桂花香味我不会认错,我鼻子可是很灵的。”
“你是狗吗?!”
“其实狗的嗅觉不算灵,猪的嗅觉才是最灵敏的。”
“那你是猪!”
白灵瞪了他一眼,蹬蹬蹬的跑下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楼梯间的上一层,三颗小脑袋探出栏杆,偷窥的姑娘们挤在一起,挤歪了安全出口指示灯。
“白灵姐看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最左边的林小夏咂摸着嘴:“他叫许之是吧?”
“啧啧,才被甩两天,就又遇到新桃花了,红颜祸水啊……”橙子兴奋的咬着指甲。
“我看倒是像桃花劫。”苏九璃摸着下巴,眸子里倒映出下方场景。
指示灯上的螺丝叮当落地,三个姑娘同时缩紧了脖子,晨光穿透积灰的玻璃窗,将这场正式重逢镀上青铜器出土般的斑驳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