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穿透彩绘玻璃上的圣徒像,在秘银地砖上泼出扭曲的猩红光斑。

塞西莉亚·圣·洛伦兹垂首跪在教皇宝座前,银线刺绣长袍随呼吸泛起涟漪,水晶冠冕的棱角将阴影切成破碎的十字。

“砰!”

黄金权杖砸碎了大理石台阶的光洁表面,震落的尘灰在烛火中形成细小光晕。

伊西多尔·圣·阿玛拉的白须在烛火中颤动:“维尔斯特遭遇大量亡灵袭击、三百四十七名异端越狱、圣物失窃,现在你又告诉我连容器都弄丢了——这就是你承诺的万无一失?”

“塞西莉亚,你到底还隐瞒了我多少东西?”

烛火穿过塞西莉亚睫毛的间隙,在鼻翼两侧投下细密的竖影:“容器失踪一事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维尔斯特的结界也确实存在漏洞,但......”

她指尖抚过胸前的圣徽凸起的纹路,“教皇阁下,更多的难道不是因为您的圣骑士和审判官太过无能吗?”

教皇枯槁的手指突然攥紧宝座扶手,镶嵌其上的光明水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责任都在于我?”

“怎么会呢?”

塞西莉亚扬起脖颈时,水晶冠冕的棱面像是要将血色的月光折射成利剑。

她从怀中取出一份羊皮卷轴,密密麻麻的奴隶贸易记录在圣光中浮现,“莫尔顿大主教私自将异端卖给其他国家的奴隶商人,以此来谋取大量的利益——这件事,您恐怕要比我更清楚吧?”

空气突然凝滞成胶状,伊西多尔的权杖在地面敲出三重涟漪,苍老的面庞却盖不住他眼中的厉光:“莫尔顿……他对教国的忠心并不比你弱,塞西莉亚。”

“曾经圣殿骑士因为他的出现才吸收的了更多的新鲜血液,形成了如今的圣骑士团,而审判官的创造也是由他提出来的。” 权杖顶端的圣晶石映出他收缩的瞳孔,“如果不是他,我们教国恐怕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帝国军团的铁骑踏平了。”

“这些我都知道。”

塞西莉亚起身时带起的风搅乱了悬浮的圣光,她拂去下摆的浮尘,裙摆银线在尘灰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审判官和圣殿骑士的改革让我们教国拥有了对抗帝国魔导部队的力量。”

“在大魔导师塞林被处死后,由阿尔勒主导的魔导部队没有了当初的锋芒,帝国也因此停下了侵略的步伐。” 她向前半步,即使面对教皇的目光也丝毫不做退让,“可您有没有想过,在二十多年后的现在,莫尔顿大主教心中所念的,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救国救民!”

教皇宝座突然沉降三寸,地面浮现出金色的图腾。

“……塞西莉亚,去寻回我的容器。”

伊西多尔看着面前的塞西莉亚,眼中透着一丝冰冷,“莫尔顿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解决,但眼下最重要的是……”

伊西多尔身上的圣痕忽然黯淡了几分,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教皇的声音与月光同时刺穿穹顶:

“奥菲莉娅——我的新容器绝不能被污染!”

……

“这是……什么?”

一只兽笼悬挂在枯死的白桦树枝头,圣光结晶制成的牢笼在月光下折射出病态的青紫色。

在树的旁边,还留着一具不知名的枯骨,从周围散落的物件来看,似乎是一名教国的守卫。

赛琳娜三人看着兽笼内的那个生物,面面相觑。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赛琳娜,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主人,这东西有点像你的造物哦?”

“才不是,我造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活的啊。”

“那这东西是……?”

奥菲莉娅的喉咙动了动,身体不自觉的向赛琳娜身后挪了挪,但眼神依旧没有离开笼中的怪物。

兽笼内的生物突然抬起六只不对称的眼睑,黏连着圣光结晶的眼球在月光下呈现病态的三重瞳孔。

它布满缝合线的躯干如同强行拼合的魔物标本——左侧是腐烂的狮鹫前爪,右侧却连接着覆盖龙鳞的畸形后肢,脊椎处突起的肉瘤表面竟浮现着完整的圣痕纹路。

当奥菲莉娅的阴影触及笼栏时,怪物背部的肉瘤突然裂开,伸出一条末端镶嵌圣徽的触须。

那些本该象征神圣的黄金徽章此刻爬满血丝,表面用古语刻着“救赎”的铭文正随着触须蠕动不断脱落。

“咔哒、咔哒”

怪物的下颌突然张开,露出三排正在互相撕咬的尖牙。

半透明的喉管里悬浮着三颗跳动的“心脏”,每颗都包裹着不同颜色的圣光结晶。

随着腐蚀液体从齿缝滴落,它鹰爪般的左肢突然撕开笼栏,黏连着腐肉的圣光结晶簌簌掉落。

“噫——”

奥菲莉娅被怪物的动作吓到脸色发白,她的指甲几乎嵌进赛琳娜灰袍下的肌肤,整个人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般蜷缩在赛琳娜身后。

“看把我们的小猫咪吓的。”

赛琳娜用眼角余光扫过紧抓自己胳膊的修女,随后用手指戳了戳笼子,灰眸中闪过一丝红光。

从洞察之眸所展示的数据来看,这家伙不过是一只四十多级的缝合兽而已。

至于是拿什么生物合成的……

那只能说,即使是赛琳娜这个天天捏亡灵玩的家伙,也不得不夸赞对方一句好初生。

如果说她做过最初生的事情也不过是把人家父母变成骸骨兵来打人家的话,那这东西就相当于把祖坟挖到祖宗十八代然后和野兽以及别人的尸块混到一块跟和面似的全杂揉到一起最后再让人家吃了。

但除了长得太丑,吓到了奥菲莉娅以外,对于她们三人来说,这东西其实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东西真是在亵渎死亡。”

赛琳娜的灰眸倒映着怪物脊椎处蠕动的圣痕,那些本该神圣的符文正在吞噬宿主的血肉

“奥菲莉娅,把它净化了。” 在赛琳娜眯起的双眼中,瞳孔深处泛起针尖大小的幽蓝光点,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却让一旁的艾莉莎听的寒毛竖起。

艾莉莎后撤半步,假装在摆弄匕首的绑带,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薄弱一些。

以她对自家主人的了解,每当主人面对一些不该平静的事情反而异常平静时,要么是完全不关心,要么就是心头冒火了。

这可千万不敢波及到我啊——

“我?”

奥菲莉娅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赛琳娜灰袍在她掌心中被挤出褶皱。

有种从未有过的怯意正顺着脊椎攀爬,她竟不敢松开这截冰凉的手臂,也是第一次对赛琳娜产生了依赖感:“那个,要不然还是请您——”

银色发梢突然扬起细碎轻尘,赛琳娜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

奥菲莉娅的恳求戛然而止,她看见对方瞳孔里流转着类似冰霜般的锋芒。

当赛琳娜的嘴唇擦过她耳畔时,奥菲莉娅感受到了死寂和…...一丝愤怒

“你想知道——”在耳边响起的每个音节都像冰棱坠入深潭,“这东西是怎么做成的吗?”

“不……还是算了。”

奥菲莉娅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腾出一只手,指尖对准了笼中的怪物,“呃,请你安息吧……净化之光——”

悬在空中的怪物开始高频震颤,某种黏腻的啃噬声从它腹腔深处传来。

圣光符文在她的手指浮现,然而在她预料中身体的灼痛却并未降临。

赛琳娜轻轻将自己的手掌盖在奥菲莉娅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蛛网般的灰雾正沿着两人交叠的指缝急速蔓延,直至全身。

圣光与灰雾接触的刹那迸发出熔铁般的嘶鸣,在圣光灼烧奥菲莉娅的身体前,灰雾便将其压制了下去。

奥菲莉娅竟然从灰雾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即使赛琳娜的掌心并没有什么温度。

“咔、咔——”

在净化之光的作用下,怪物的身体逐渐开始燃烧,怪物焦黑的肋骨在圣焰中蜷曲成爪状,坍缩成冒着青烟的碎骨,直到它的身体被完全燃尽成为一堆灰烬,最终只留下了那些不可燃烧的部分。

“嗯?等一下?”

奥菲莉娅指尖残留的圣光尚未褪尽,一抹光泽突然出现在她的眼中——一枚半埋在灰烬里的徽章正在明灭闪烁,“这是……”

她向前踏出一步,带起的风微微掀动余烬,却在即将触碰到兽笼表面的瞬间被赛琳娜扣住手腕:“圣光还没有消散,还是说你又想试试手臂烧焦的味道?”

“不是有你在吗?”

奥菲莉娅看了一眼身上流转的灰雾,又看了一眼赛琳娜,后者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严肃,“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少女尾音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掐断。

“如果我不在呢?”

赛琳娜松开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弹在她额角,“你可是我重要的实验体,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笨蛋。”

“喔……”

奥菲莉娅揉着发红的额角后退半步,修女服的下摆扫动了几片落叶。

她看着赛琳娜的眼睛,试图从对方眼瞳里打捞真实情绪,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来这家伙的眼神究竟是在关切还是在嘲笑自己愚蠢,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所以呢?你刚刚想干什么?”

赛琳娜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堆灰烬,向她问道。

“那个徽章……”奥菲莉娅指了指灰烬中的徽章,“我感觉有点眼熟。”

“哦?”赛琳娜指尖轻轻叩击兽笼残骸,表面的结晶发出空洞回响。

赛琳娜微微侧头,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身后的艾莉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艾莉莎,给那个东西拿出来。”

“好啊,等圣光消散了我就——”

艾莉莎尾音突然拔高,看着赛琳娜垂落的手掌正悬停在自己头顶。

“现在就拿。”

艾莉莎后颈渗出冷汗,仍强撑着回道:“但是这圣光还烫得像熔炉——”

“你要是能被这点圣光灼伤——”赛琳娜突然俯身,鼻尖几乎触到对方颤抖的睫毛,“今晚就省下你的晚餐去喂食尸鬼。”

“歪!主人!”

艾莉莎突然后跳半步,指着缩在自家主人身后阴影里的奥菲莉娅,“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

“拿不拿?”

艾莉莎的抗议被赛琳娜无视,手掌离她又近了一分。

“拿就拿…..”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的艾莉莎,用幽怨的眼神看了奥菲莉娅一眼后,发现对方正捂着双眼,从指缝中偷偷看着自己,眼神中写满了“抱歉“二字。

她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出手向着徽章抓去——

“呜哇!!!烫烫烫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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