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和马荀椤二人来到了灶台旁,“好了,就放在这里吧。”“这儿?”“对。”马荀椤听从秋的指令,将手里的罐子放在了一边的空地上。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场景,方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不就是不久前走过的地方吗?为什么还要抱着那么沉的蜂蜜罐子走个来回?马荀椤捏了捏发酸的手,将疑惑的目光望向秋,但秋只是睁着无辜的眼睛,与她目光相对,笑笑便是回应。

好吧,自己好像被开了一个玩笑,不过没关系。马荀椤有些无奈地别过了头,看向了门外泛着上午灿烂阳光的草地。

秋将一个木桶拉了出来,向马荀椤说到:“来帮我蜂蜜倒入这个木桶里吧,罐子的一半就好。”马荀椤看了眼秋那双有些秀气的小手,只觉得神奇,在所有的重活都要自己做的情况下,那双手是怎么保养的?她弯下腰,把住了罐口,深吸一口气,一使劲就将沉重的土罐子提到了胸前,托住了底部将罐口倾斜,黄澄澄的半透明蜂蜜如同凝胶一般从罐子里溢出,向木桶的底部倾倒。

“慢一点,慢一点。”

秋紧盯着木桶底部,在木桶底部呈现橘黄的蜂蜜正在缓缓铺满一个饱满的圆形。

“好了,好,好,多啦,多啦,多啦。”“哦好!”“别把罐子移到地面上,上面还挂着蜂蜜呢。”

马荀椤一阵手忙脚乱,仓促间直接抬起了罐子,这让有一部分挂在罐口还未落下的蜂蜜粘连在了罐身上。“……我感到抱歉。”马荀椤看着一丝倔强的蜂蜜还挂在罐子底部往桶里迁去细线,自觉地道了声歉。

“没关系,刚刚好够用。”秋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迅速地从下面的柜里抽来毛巾打湿,轻轻拭去了罐子上残余的蜂蜜,马荀椤这才把罐子放在了地上。

秋活动了一下手腕,将宽大的木桶像捏苹果一样拿了起来,然后踮起脚将手里抱着的大木桶摆在了铁锅里的支架上。一旁的马荀椤瞪大了眼睛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幕,这真的是一名瘦弱的小女孩该有的力气吗?秋站在灶台旁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温和的嗓音流露在外:“马小姐,能帮我去把那边炉子里的火升起来吗?”

“啊,好,好……”

“谢谢啦,火折子就在火炉的边上,干柴也是,”说着秋就提起手边的壶出了门,打水去了。

马荀椤怀抱着疑惑坐在了炉子边上的板凳上,拿起一边整齐堆放的木柴,上面散布着整齐的切口,甚至还有防止火焰熄灭而开的凹槽。

把柴放在炉子里,用火绒引燃之后,抱着膝盖目视火焰发呆,绝无人烟的山脉上只有风声飞过,这种声音在穿过房间的墙壁到达她的耳朵里已经变得非常遥远,让她能够清晰地听见干柴里裂隙燃烧发出地噼啪声,也只能够听到这种声音了。

直到她听到炉子上咔哒一声响。

是秋回来了,她把壶搁置在尖细的火焰上,马荀椤抬头与那双依然是温和的眼睛对视着,这双深绿的眼眸好像它自身深沉的颜色一般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波动。

“在想什么呢?”拍了拍蔽膝,将后摆搂紧,秋双脚并拢缓缓蹲在了马荀椤的身边,听着秋轻飘飘的嗓音,她能感到自己身体在放松下来。“没什么……秋小姐要坐吗?我站着就好。”说着就要站起身给秋让位置,却被秋止住了。“不用,水很快就会烧好,安心坐下吧。”马荀椤将信将疑地回头看着秋,慢慢又坐在了板凳上。

秋并没有看着她,而是盯着火焰,在炉心里跳动着。马荀椤看着秋平静的眼神,大概真的没有想别的事情,马荀椤顺着秋的视线转过头去。她看到秋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点跳动着,于是她也看着火焰,木柴整个都塞进了炉子里,散发着艳丽的火光,炉顶的尖细火焰被壶底压迫着改变形状,成为了丁字形的焰尖极力伸张着,企图向支架的缝隙间蔓延。世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马荀椤感觉有些闷了。

“秋小姐。”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啦?”秋抱着膝盖,半睁着眼慵懒地看着马荀椤。

“你……真的只有七岁吗?”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来打开话题,就随意挑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秋有些调笑地回答这个问题:“难道我长得不像七岁的模样吗?”她决定让眼前这个不安的小姑娘解解乏:“还是说按我的身高应该在八岁?”说着还平着手掌往头上比了比高度,让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变得生动一点。“八岁也不对吧……不,你真的比很多人要成熟啊。”成功打破沉默后的马荀椤显得放松了一点。

“虽然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夸我,但我也不会在中饭里为你再加上一个菜哦。”

火堆里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动,秋拿上火钳拨了拨深处的木柴。“哈哈,还是要谢谢你的招待,早上我吃的很饱。”马荀椤轻笑着感谢到。“毕竟你可是连汤都喝完了呢。”这话说的,维持着名门望族的矜持,马荀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手上的茧。“其实我在家里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的,只是今天特别饿而已。”秋看着马荀椤还在因为有些羞耻还在摩挲手掌上关节处的茧,发言到:“我不太相信。”“我在家里吃的真的不算多。”她小声辩驳着,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补充道:“只是在外面值班吃得多了一点而已……”秋侧过头看向马荀椤飘动的瞳孔,耳边的一股发滑落在肩膀前:“所以,今天……是因为值班的缘故?”秋很自觉地帮助马荀椤圆了一下。

“额唔……”

反而更不好意思了,马荀椤挠了挠自己的脸,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秋的声音再次传来——

“平时在家里训练很累吧?”马荀椤诧异扭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女孩樱粉的唇瓣开合,不会让人刺痛的句子持续在她的耳畔响起:“你手上关节的茧已经有了一点厚度,身体也很结实,应该付出了不少努力吧。”听到这些话不免有些呆愣,马荀椤望着眼前的小个子女孩,平日里的刻苦被人观察到的感觉让她仿佛此刻正被棉花包裹,暖和又舒适。“没什么的其实,比起前辈们我还差的远呢。”马荀椤擦了擦自己的鼻子,她现在是什么情绪连自己也不清楚。

“你因为你的努力而清晰的认知到距离自己成为前辈还有多远的距离,这很厉害,对吧?”秋夸赞的话让马荀椤心里有些甜,又有些酸涩的,尽管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骄傲,但她还是觉得,偶尔听人夸一下自己努力的过程,也不错?

“秋小姐,你真的很不像七岁的人呢。”“你就那么想让我当姐姐吗?”

“哈哈哈,你说话真的很像一个大人啊。”一番谈话下来,马荀椤终于没有那么拘谨的感觉,秋看着已经放松下来的马荀椤,也不再开口,安静地抱着手盾在一边。

马荀椤看着安静下来的秋,暖黄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轮廓,嫩白的皮肤散射氤柔的晕色,明亮的焰心点亮了她眼睛里的星星,丽色浓淡相宜。她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马荀椤不经想到,按照她口中说的,既然山下就是秋水镇,那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呢?会不会觉得……她想开口问问。

但尖锐的汽鸣声打断了她,壶里的水被烧得沸腾了,这让她能有时间重新思考她的问题是否有欠妥当,几乎是汽声响起的同时秋也站起身,提起水壶离开。

滚烫的流水被一股脑倒入温热的蜂蜜里,水蒸气蒸腾着向上攀涌,逃出木桶口,刚好撞上秋没有避开的面颊。马荀椤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这个问题听起来不那么刺耳,索性就不问了。她也站起来,朝门外走去,走之前还不忘跟秋说一声。

季节虽然是在夏天,但山脉上的温度并不高,即使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间,这里的草地总是翠绿的,一边的树林间时不时就会传来一声鸟鸣。马荀椤走到了草地里的石板路上,缓步走到泛着鳞光的池塘边,放开双腿的肌肉,坐在了草地上。长吁一口气,思考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那只强大的妖怪,折磨着平民,霸占着一块土地称王称霸,让人们深陷水火的邪恶派代表,也是自己在安和司里排名晋升的机会。她凝望着远处幽深的颜色,心思也跟着沉下来。也难怪秋会一个人住在这种深山里,这样小的姑娘竟能懂得这么多,难以想象她经受了什么样的苦难与折磨,她逃难来到这里,又废了多大的代价才能潜伏在敌人的眼皮低下……她一定也有着自己想做的事吧。

刚刚不问出口是对的,痛苦的回忆一旦回想起来,不会有谁好过。那样美好的女孩,那样懂事的孩子,那样坚强的女孩,任谁都不会想让痛苦的神情出现在其美好的脸庞上。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所揭下的任务单不仅仅只是一个悬赏,这是一份责任,这是居民们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她看着自己因为握拳而关节发白的手,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整齐分布在关节上的厚茧,颤抖的手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紧张,她在兴奋,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这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对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验,她在安和司里的九十九位同事中,能力并不算顶尖,但就如同秋所说的那般,她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排名前三十名安和司使中最年轻的那一个。父亲,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能力,能够为他人带来希望,我的长刀,一定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挥动。

“马小姐,吃午饭咯。”

马荀椤一怔,回头看去,夏季的暖风将这句话清晰地送到了她的身边,秋正站在木门口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回来。

“我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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