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罗尼亚在下着雪。

在白茫茫的世界中,一个头发掺白的男人正默默耸立在窗前,一双因为年老而浑浊的眼瞳如纪录片编影者的镜头似的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男人的身高平常,一米七五上下。

脸庞的皮肤虽然些许松弛,但从眉宇分明的脸颊之中还是可以一窥老人年轻时候的风采。

营中的士兵爱称他为老少校。

咚!咚!咚!

在寒夜里,一阵厚脚跟鞋子踩木板的声音在老少校所栖身房屋的门前传来。

“老少校!”

在屋外的风雪中,一个肩头别了几株花束的男人手拿啤酒推门而入。

滚滚的寒气如洪流般涌入,一下子便将老少校摆在桌上的文件吹得到处都是,在四处飞舞的纸页中一身军装的老少校斜了一眼对方。

“你又在给自己买醉?”

“老少校,可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男人的脸庞红通通的,他咕噜一声喝下一大口啤酒,随后向后一脚关住房门。

“你可,不要说什么萨韦克,嗝……”红脸男人打了一个酒嗝继续道,“萨韦克,咱们不能这样酗酒……”

“我说,去他妈的。”名为萨韦克的男人如此骂到。

他落座在沙发上,整个身子瞬时凹陷到了软柔的怀抱之中。

“咱们都被打发到这里来了,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那还干什么?”

“萨韦克·米哈伊尔!你是国家的中校,你应该……”

“屁!”男人肆无忌惮的笑着。

他摇了摇手中的透明玻璃瓶,在迷离的目光中他见着这一瓶酒似乎还有一半的样子。

不对,是二分之一。

欸?

二分之一和一半,哪个多一些,哪个少一些呢?

“够了!”

老少校一把抢过他的那一瓶劣质酒水,连着瓶子一起通通丢尽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中。

“你干嘛……”

酒水被夺的萨韦克也不恼,只是向后仰躺在沙发里。

浑身的酒气从他被扯开的领口处散发出来,在这个酒鬼的锁骨处,几道不知道是什么女人的唇印正印在上面。

“真是有够疯的,”老少校压着气讲道。

他一把抓起醉酒男人的两手,将其抗起来,一面向外头呼喊哨兵过来将他们的中校给抬回去休息。

但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哨兵们大多都已经缩到了有火的屋子里歇息。

而老少校所打算抗起来的男人,则是像条滑溜溜的蛇似的重新滑回了沙发。

“干嘛呀,干嘛呀……”

“整个国家都快被他们卖给西方了,难道还不许我醉一趟吗?”萨韦克歪着脑袋,两眼闭的紧紧。

在下一秒,一阵呼噜声便伴着酒气一同充盈了整个屋子。

见着对方这个模样,老少校终于妥协。

他将地上散落一片的纸页捡起,接着返回卧室,给对方找了一床被子出来。

但刚刚走出卧室,一阵呕吐的声音便响彻整个房间。

看着地上的一滩,老少校再也忍不下去,他冲到外头的哨站里头顶着风雪揪出两个哨兵来。

“把国家卖给西方……把国家卖给西方……”被两位哨兵架住的萨韦克一面顺着本能动起来,一面迷迷糊糊的说着醉话。

“我可是三十年来最年轻的少校……少校……我才不要…不要……”

在漫天风雪中,这声音连着那道背影一齐,逐渐消失在道路的拐角。

老少校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返回房间。

而留在原地那一摊未被清理的呕吐物瞬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家伙…”

窗外的暴雪冲散了所有的音节,在大自然的嚎叫中,一切游荡于空中的声音都被冲出很远,很远,直到尽头——塞罗尼亚国家森林。

“那家伙死了?”

萨耶夫维奇的瞳孔微微放大,尽管早已经失去对下半身的掌控,但他还是发觉,在不应该能被感知的地方,自己的双腿正在颤颤发抖。

“对!”坐在他身前的卡彭弹了弹烟头,将些许余烬打落在地上。

“谁能想到他被那怪物给逮着了?我过去的看的时候,那个丝忒都快把你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塔可夫斯基!”萨耶夫维奇赶紧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呀,你是没看见啊。”

“那东西,把他的肝脏都给掏出来了。整个林子里面到处都是,那场面……”

“噫!”

“草叶子和雪地都满了,尤其是雪地里面,被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来!”

二人坐在一辆军用卡车的棚帐里,卡彭一面听着外头风雪的狂啸声,一面乐此不疲地冲着眼前残废讲道。

他摆出一副万分遗憾的模样,给对方详细解说自己当时遇见尸体时候森林里的那一副模样,以及那个丝忒是如何处理尸体的。

对话持续了小半个钟头,直到雅科夫过来交接他才终于结束这一场对话。

“队长,你和他讲这个干什么?”

进入到临时搭建的房屋之后,一直跟在旁侧的雅科夫终于发问。

高瘦的卡彭则是笑了笑,露出一副先前对布柳赫夫表现过的,同样的,拉动肌肉的冷笑来。

“不是很有意思吗?”他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语调轻松的讲道,“红带这个畜生东西之前折磨别人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过他是这么一副模样。”

将杯中的低度酒一饮而尽,卡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早知道那个家伙是红带的熟人,我就不杀他了,抓回来后不知道有多少乐子可以看。”

雅科夫摇了摇头。

“那人都死了,还和他讲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的,有意义的,”见着对方不能够理解其中的快乐,卡彭自顾自的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他提着笑容,放松的继续喝下一口。

“你以后就知道了。”卡彭讲道。

见着自己总队不肯明说,雅科夫也只好沉默下去。

换做是他,早就一枪把红带那家伙给毙了。

那家伙留在世界上,除了成为一个残废消耗粮食外再无半点用处。

而正在此时,红隼小队的副队布柳赫夫从外头闯了进来,带了一堵墙似的风和雪。

“怎么了?”卡彭问道。

“上面要我们去护送那些样本到后方去,而且……”

“而且什么?”

“是零区的人要我们留意的,他们希望我们带一个身体机能受损的人回去,他们有用处。”

“用处?”雅科夫疑惑。

卡彭则是淡然地将杯中的淡黄色酒水一口饮尽。

没想到那些家伙们鼓捣的一期计划居然进度这么快,已经到人体实验的地步了,而自己这一边刚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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