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时辰,裴怜坐在案前没挪动过,醉心作画,时喜时愁。

云蝶在门前院外徘徊不歇,望风望月,也没停过。

俩人各怀鬼胎,偶尔目光相会也是微笑不语,她急她也急。

裴怜急于与李也再续前缘,却只能被动的等待,于是脑子里乱糟糟,空画了七八身郎君英姿也不敢画上容貌。

云蝶则是瞅着着那几幅没有脸的画像,瘆得慌,也急得哀怨。

她好想跟裴怜挑明了讲,说她支持郡主勇敢追爱。

可在她的记忆里,自家这位郡主脸皮子可薄,如今动了真情更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闷骚的劲儿。

如果轻易点破,天知道她会不会打退堂鼓呢?

“怎么还不来呀…”

云蝶特地问过,李也近段时间都是早班,黄昏时轮换后就已经外出,可这都两个时辰了,买些糖果早该回来了才对。

这样不行。

郎君不来佳人就要憋坏了。

“郡主,今夜月色真好。”

“嗯。”

“郡主画了好久,不如到院里歇口气?”

“我不累。”

“将将!!”云蝶反手掏出一把木剑:“郡主看这是什么?今日见李护院他们弄刀,奴婢也有些手痒了呢~”

裴怜徐徐停笔,偏过头瞥了她一眼:“我看你是皮痒了。”

云蝶忽然有些后悔,她就感觉郡主此时的眼神不是在看活人,不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个家这段情总要有一个勇敢的小可爱主动起来才行!

云蝶强颜欢笑,硬着头皮说道:“郡主,奴婢能不能……请李也哥哥教我弄剑呀?”

忽然,屋里屋外静如死。

恰好此时夜风吹拂,云蝶心里蹭蹭跳出两个字,凉凉。

裴怜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婢,眼神愈加幽黑。

良久,裴怜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残忍:“我教你吧?”

见郡主果真掷下画笔往屋外走去,甚至都不等她答应,这明摆着就是要狠狠地教训小婢嘛!

云蝶忽然感觉自己好悲壮。

但转念一想,郡主素来柔弱不善刀兵,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难得郡主有兴致,咱要不要加点彩头呀?”

“说来听听。”

“就,两剑对招,刺中者胜,败者付五钱,如何?”

“十钱吧。”

“好呀好呀好呀!!”

“可别后悔。”

“绝~~~~~对不后悔!”

傻子才后悔呢,云蝶兴奋极了。

她立马想到说这忙不能白帮,正好从郡主兜里掏些辛苦费,待会再吃着李也哥哥送来的糖葫芦功成身退,给他俩留出一个干柴烈火生米熟饭的炽烈春宵!

哈哈,完美!

正当云蝶暗自佩服自己,忽然剑风扑她一脸。

裴怜抓起木剑就耍了一手剑花,顺势一指,剑尖迅而稳的定到小婢眼前,微笑询问:“准备好了吗?”

云蝶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

……

是夜,云重月轻。

铁木林中幽静昏暗,山路难行。

李也牵着马,环视四面如一的景象,表情逐渐凝重。

“奇了怪了…”

自谯城往西,十里之地为铁岭。

铁岭崖下铁木林,是为坠崖捡宝之地。

按道理来说是这么个流程,然而现实情况却要复杂得多。

李也万万没想到,这十里路断断续续竟然有将近三里悬崖,而这崖下的铁木林也远超想象。

树高六丈,根粗叶茂,抬头望去竟连一角天空都瞧不见。

李也随手掏出快要捂化掉的糖葫芦,借着酸甜滋味冷静下来:“如果只是坠崖,依着悬崖走应该就能找到才是,难道是在地底下?”

正想着回头再找一圈,林中忽然传来追逐声。

“站住!姓季的我看你往哪跑!”

“把东西都交出来!”

“玛德劫个财又不要你的命,你给老子站住!!”

“…”

“打劫?”李也咬着糖葫芦愣了片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山寨确实是在这铁岭之上,不过拦路打劫一般不都在道上吗?怎么还追到林子里来了……

追逐声急速迫近。

细一听竟是从正面来的!

李也吓得不轻,连忙翻身上马,压刀吸气。

在两名商贾慌乱跌出草丛的瞬间,他立马拔刀呵斥:“我乃平安侯麾下游骑,是何人放肆!敢在侯爷治下作乱!!”

李也将这几句喊得中气十足,煞有其事。

草丛里的追逐声戛然而止,随后是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

“草,什么玩意儿?”

“哪一支的游骑,怎会在此?”

“玛德,先溜!”

“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听着山贼渐渐远去,老少两名商贾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向马背上的李也作揖行礼:“感谢将军救命之恩。”

“谢将军~”

此时李也左手糖葫芦右手刀,仍是惊魂未定的瞪着眼——要不是乔公子平日里没少吆喝这两句,他怕不是也要被那群山贼埋进土里当肥料?

“在下姓季名元,吴路小商,家住铁岭山城,如若将军不弃可上山城,老夫定以厚礼报答将军之大恩。”

“通吴国的商贾?”李也微微挑眉,这不巧了吗?

他连忙翻下马来将二人扶起,不料刚托住右边这位的胳膊,其肌肤竟嫩得差点把他的手滑出去。

嚯!

是娘们!

“回将军,正是。我季家世代经商,祖上曾得吴王垂青,佑我季氏子孙得以走通吴路行商,此次便是去吴国接回小女,不料岭上仇敌半途截杀,万幸有将军在此…”

林中幽暗,李也吹开火折子点燃火把,然而这俩倒霉蛋不知被追杀多久,两张脸愣是没一张瞧得清。

不过小的这位确实是女子,虽说蓬头垢面衣装凌乱,但其脏乱外表下的肌肤更见白皙,能看得出五官相当立体,特别是一双瑞凤眼无比澄澈,极是灵动。

许是李也的目光太灼烈,她含蓄的避了避眼神,但很快又偷偷打量起李也的样貌。

自称季元的商人则是华发半的中老年,说到哽咽之时还总是想要下跪拜谢,李也光是扶他都废了老大的劲儿:“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是万幸,下回可就要多加小心。”

瞅着季元仍想絮叨,李也连忙将他打断:“既然你们世代都在此地经商,想必对这一带很熟悉,不知季老是否知晓……这铁木林中可有什么遗址?”

季元不愧是商人,脑子转得很快:“将军所指,可是蚕教旧地?”

“啊对对对,在何处?”

“就此处往东南直行有一裂壁,壁中…哎呀不妥不妥,将军有所不知,那地方曾埋尸数千,邪气很重……”

不待季元说完,李也已经把火把塞给那女子,而他则是再见来不及道别,翻身上马溜之大吉。

“这这,将军你要保重啊,切莫深入!”

转眼片刻,恩人已消失于深林中。

季元回头看看刚刚克死未婚夫全家的小女儿,无奈一叹:“你呀你呀你呀,难怪他们都管你叫扫把星,差点连你爹都压不住你。”

季薇罔若未闻,她只看着李也离去的方向,有些魂不守舍的喃喃自语:“好像~”

“什么好像?”

“那位小将军,和李也哥哥长得好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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