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秋向着桌对面的人询问来到这个偏远小地的原因,马荀椤正色道:“我来自金商王朝国都的安和司,是其内一百位捕快中顺位第三十四位的马荀椤,来到这里是因为听闻在国土之外的东南方,有一块偏远之地上,有邪恶的大妖怪盘踞,居住在那里的人们遭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他们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
秋坐在高脚凳上附身用双手托起下巴,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听着。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想要降伏那只邪恶的大妖,解救这里的平民们。”听完,秋眨了眨眼,开口问道:“你的愿望很不错嘛,但你确定走对了方向吗?”马荀椤自信满满地回答:“我是看着司南石和家里的地图一路过来的,不会有错。”
“那你来到这里的路上有看到什么妖怪吗?”
马荀椤想了想,这一路上别说妖了,人也没有看到几个,老实摇了摇头。“那你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吗?”马荀椤下意识张嘴,但没想好要说什么,自己好像的确没有听过什么地名,但情报来源绝对可靠,这里确实是有一个大妖,只能含糊道:“应该是一个镇子?”
“那你知道这个地方叫什么吗?”沉默了一下,秋再次问道。见到依然在摇头的马荀椤,突然笑了几下。“你今年多大啦?” “十……十九。”也许是同样觉得自己一问三不知的表现实在有些难堪,她微微低下头,用额前的刘海挡住自己发烫的面颊。秋看着面前的鸵鸟,恍然,原来她还这么小啊,就敢一个人跑出来。“这里是秋水山脉,山脚下的镇子叫秋水镇,你是一个人来的?”
“……是。”
“很勇敢啊,这个年纪就能出来闯荡。”看着这个英气十足的外表,没想到内里是这么一个稚嫩的小姑娘,秋决定给予一点鼓励。马荀椤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秋决定再找一个话题:“你很在意你在安和司的排名吗?”马荀椤抬起脸,不假思索:“这对我很重要!”双眼直视着秋,秋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对于再进一步的渴望。这姑娘也太好猜了吧?她看到马荀椤又迅速挪开了视线,像在逃跑一样,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跑。
“那你打败了这里的大妖怪之后呢,会怎么做?”秋微笑询问。马荀椤挠了挠头:“然后带着它的信物回去?”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秋轻呼出一口气,这里哪里有什么大灾大难啊。
果然,又是一位奔着名望来的笨蛋,谣言害人啊。
马荀椤躲在刘海后,时不时偷看一下秋那双大眼睛。又来了,这种长辈一样慈祥的眼神。然后她看到对面的小个子坐在高脚椅子上,扶着桌子转过身子,跳下椅子。“你在这里等一下子,我去给你取一身合身的衣服。”
眼看秋就要转过身去走进房间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
“等一下,秋小姐!”
听到呼喊的秋停住了往前的步子,转过身询问:“怎么啦?”
“我能,知道你多少岁了吗?”马荀椤艰难地开口。
秋听后着实感到有些意外,抬手捂着嘴笑:“我啊……我才七岁呢。”随后扭头就进了屋里,她脑后的头发随之摇摆着消失在门框。
马荀椤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嗯……七岁?
房间内被灿金色的阳光充满,偶尔可以看见几粒灰尘漂浮在空气中。这里的床铺什么的几乎没有使用过,平整的面料上,看不见一点褶皱。秋伸手打开一边的衣柜,取出来一件崭新的衣服,理了理,这件淡绿的长衣服本来是以后打算给自己穿的,可是谁知道一直没有机会用上,保存了这么久,现在反而是给了别人了,欸。
马荀椤还在看着外面的草地发着呆,听到推门声就把头转了过来,看到秋抱着一件衣服站在走廊口,把手里的衣服往前递了递。
接过秋手里的衣服,就被秋拉着推进了房间里,“就在我的房间里换吧,我出去有点事,换完了在这里等我就好。”“哦,哦……”被半推半就推进了房间,秋就消失在了视线内,门被虚掩上后,传来噔噔蹬踏地远去的声音。
远处的脚步声随着一声关门声而消失,马荀椤这才开始观察起周围,早晨的太阳把这里照得亮堂堂的,窗户上还反着光。入门第一眼就能看到整洁的床铺正在显摆着自己的存在,一尘不染的木地板表面甚至被擦得像是被抛过光,马荀椤觉得自己再低一点头都能看到自己的模糊倒影。
房间没有多大,但就是显得很空旷,这里只有一套桌椅,一张床和床头柜,还有门边立着的一个大衣柜,就没有别的了。啊,还有一个,往里走了走,马荀椤看见了另一边床头旁摆着一个相当大的老旧木箱子,大到与床铺的高度齐平,宽度几乎塞满了床头与墙壁之间的间隙角落。
这只箱子看起来真的太老了,以至于和周围整齐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上面组成箱壁的木板已经有了不少干燥的裂纹,能够看出曾经切削平整的板面也许是因为磕碰变得坑坑洼洼,曾今光亮的木漆掉落得只剩角落的零星几点,正方体箱体笔直的外形线条上因为外力的挤压而变得笔直中带着一点弯曲,棕色的箱盖上还摆着一朵淡蓝的花。
就像一位身形已经单薄的老奶奶,不复过去的美貌,但仍能从其挺拔的脊梁中看出曾今的风光。
马荀椤自从注意到了这个箱子,就有些挪不开目光了,这只箱子给她的感觉就像,就像那位叫秋的丫头,陈旧平静的眼神,沉稳干练的举止。感觉下意识就放尊重了态度,她是不是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呢?来到床边,摸了摸那只箱子,虽然有些想要打开这只箱子,但还是不了吧,至少少给人家添麻烦,在箱子边套起了衣服。
衣服的面料摸起来很顺滑,淡绿色的布料上还用更深色的绿色丝线绣上了植物花纹,花纹以曲线分布在上面,向袖口一圈蔓延,边上点缀有碎花,色调统一,裁线也比较讲究,能看出设计者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看着应该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做出来的衣服。
展开,捋直了折痕,熟练地披在身上,熟练地展开双手,熟练地闭着眼睛喊道:“小豆芽,快来给我系上衣服!”
……空气中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不对,她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办事儿来着,没有仆从跟随。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马荀椤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沉默地看向还放在床头柜子上的原本是要绑在身上各个部位,有着不同名称的绳子,莫名觉得头脑有些发胀。让我回想一下,这是怎么穿的来着?
悉悉索索了一阵之后,马荀椤依照着脑子里的记忆,终于把所有的零部件都套在了身上,她抬起手臂,环视身上各处检查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一种于浪人般的痞帅。
“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秋小姐人呢?”
正当她准备迈动脚步,推开门时,门自己打开了。是秋回来了,披着粉色披肩的小小个子出现在门外空旷的走廊上,手上还抱着一个罐子。
“我回来啦,你……”感受到秋的视线扫过来,马荀椤浑身一僵。她看见秋的眼睛以一种明显的幅度睁大了一点,在双方沉默了一阵子之后,她看见了秋用一只手抱住罐子,另一只手抬起手掌,遮掩住了嘴巴。虽然没有看到肩膀的抖动,但这是在笑她吧?
虽然有在隐藏,但秋上挑的眉毛与微弯的下眼皮还是暴露了她现在愉快的心情。马荀椤好容易建立起来的自我安慰式的自信在顷刻间崩塌。
天气好像有些热了。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只好把目光投向窗外,背对着秋,用来抵挡住这种难堪的感觉。看见她的行为,秋识趣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放下罐子就回来。”然后转身离开。“嗯……嗯。”不知道在回应什么,但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再次见到那个披着披肩的身影,马荀椤感觉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以严肃的姿态迎接着秋的目光。
秋见到马荀椤这严阵以待的架势,无奈地笑了笑,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都脱下来吧。”“啊?”
“你身上绑着的带子。”“额,哦。”然后开始扭扭捏捏地开始解开自己绑上的束带,然后又发现自己打的结有些多了,可能得花点时间。
一想到秋还在等着,就解得有些焦头烂额,她的手正拽着绳子的一头使劲拉着,即便如此还是进展缓慢。这时,一只小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抬眼看向那手的主人,那双平静的眼睛。“你好像不太擅长这个,让我来吧。”沉默了片刻,只好点点头,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秋将自己的手牵动。
她感到有些羞赧,长得这么大居然没有仆从就不会自己系绳子。还好秋的尊重让她不至于难堪,马荀椤看着一边太阳与阴影交错形成的直线,手臂上传来秋在摆弄她的手臂时传来的阵阵瘙痒感,此时安静的气氛将这种感觉放大到她不得不做点什么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还能听到秋解开束带时的衣服摩挲声。
“别乱动哦。”秋握住了马荀椤的手臂,以示安慰。马荀椤感受着左手上传来的触感,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进入她的内心,这使得她无处安放的右手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