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倚雕花门框，如清泉般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几分疲惫。
“阿玥想要我见什么人呢？”她声音轻轻，眼睫不自觉地向下低垂，看向沈玥手中的雪吻剑穗。
裴云曦的目光令沈玥有些不敢接触，她几次想要开口却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能求助似得看向旁边的陆尘。
后者读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便安静的走到了沈玥身边。
“是……他？”
裴云曦的眼眸里顷刻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她纤细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另一只手用力地拧着木门把手。
“阿玥……你要我见的人，就是他么？”
裴云曦平复了下心情，浅笑着对沈玥说着。
她还是不敢看她，只是默默垂首，以一种相当缓慢的速度点了点头。
“阿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沈玥抿着唇，一点点地抬起头来，她在裴云曦的目光里看到了复杂，看到了悲伤，看到了失望，还看到了许许多多，刺的她心口生疼的东西。
“云曦……”
“阿玥不必再多说些什么的，你既然把他带到我面前了，那我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裴云曦向后退了半步，对着陆尘的方向浅浅颔首。
“云曦，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乱想。”
“那阿玥是什么意思呢？我又应该怎么想才对？”
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有一些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只是裴云曦如今的模样，让沈玥真真切切的慌了。
“我——”
话音未落，陆尘伸手轻轻拍了拍沈玥的后背，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是我拜托沈修士带我来找你的。”陆尘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三个人能听见，“因为有些事情确实得如实相告……当然如果现在不方便的话下次也没什么关系。”
裴云曦轻轻咬着略微发白的唇，绞在一起的纤指似乎松动了一些。
“要不然，我让沈修士先回去？”陆尘对着裴云曦说道，“又或者说，裴修士希望她在场会好一些？”
裴云曦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找个凉快的地方先待着吧。”
于是，陆尘对沈玥如此说道。
……
“屋里杂乱得很，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裴云曦领着陆尘在凉亭中坐下，拿起手边的茶炉给陆尘斟茶，而陆尘的注意力却全在余光中那几个石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上。
“一个人喝酒……还是不大好。”
他轻轻啜了口清亮地茶汤，轻声说着。
“一个人喝酒有什么不好的呢，既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自己的丑态，也不用担心说些什么伤人的话被别人听去。”
“可是那样会很孤单呀。”
裴云曦愣了一下，眼睫似乎垂的更深了一些。
“我觉得喝酒这种东西就应该开开心心、痛痛快快的喝，要是一个人窝在个小地方喝闷酒，会让心里的委屈变得更委屈。”
裴云曦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茶汤，那张失去了神采的婉约脸庞在氤氲水汽下若隐若现，不免又让她想起了几天前的灵蛇锋山洞。
“所以，你拜托阿玥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呢？”少女微微抬起眉眼，望向面前的陆尘，“明明那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先说好，那天的事情我和你都是受害者，要讨债也应该向那莲天魔宗的老登讨债才对。”陆尘认真地说着，“另外沈玥是真的想要救你，为此她好几次想要杀了我。”
裴云曦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些。
“事已至此，就算我说再多道歉的话，沈修士说再多道歉的话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当时再慢上那么一些，我们两个的结局就是我被那老登夺舍，你则是被他当做炉鼎……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要开脱些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从那里活着出来比什么都重要，人死了一切就都没了，再也听不到别人的抱歉，再也无法与心爱的人拥抱，甚至连做一个正式的告别都不行……”
说到这里，陆尘像是想到了什么般停顿了一下。
“……活着，要比死了更勇敢。”
照在庭院里的光线很温柔，那些波光粼粼被池塘的水面反射在凉亭里。
“沈修士其实蛮在乎你的，她就是个冒冒失失地性子，再加上实在有些笨，说出的很多话大多也都不经过脑子。”
“……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她？”
“也……算不上了解吧。”
裴云曦嘴角的弧度温和了一些，身子微微前倾，仔细打量着少年的脸。
她穿着一身茜色晕染的长裙，脖颈白皙纤细，又由于角度的关系，使得陆尘能够毫不费力的看到她锁骨下方那一抹酥软。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陆尘被裴云曦看的有些心虚，他总觉得她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但就是要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阿玥终于能有一个朋友了。”裴云曦地声音很轻。
“沈修士……她在剑宗没有什么朋友么？”
“表面上的朋友或许有吧，但是真正能说上些什么话的朋友……没有。”
裴云曦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复杂，陆尘觉得她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也会希望有个人替自己分担一些吧。
“所以，你拜托阿玥要见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陆尘清了清嗓子，把自己体内有莲天魔宗那老登禁制而且已经被启动的事情，以及沈玥想一次性把她体内的阴毒全部根除的事情都讲给裴云曦听。
少女安静地听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
良久。
“说完了？”
“额……说完了。”
裴云曦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脖子，从凳子上站起来。
虽然陆尘依稀还记得些山洞里的那一场绮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再次在心里感叹风傲天严选的含金量。
“你跟我过来一下。”
裴云曦面色平静，转身向着屋内走去，陆尘有些迷惑，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庭院的大门。
“……沈修士好像还在外面呢。”
“阿玥么？没关系的。”
“哦……”
少女的闺房倒是与寻常闺房类似，除了把窗户都附上了一层薄纱，让本就不算强烈的阳光在经过轻纱后变得更加柔和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裴云曦进屋之后便安静的坐在床上，她螓首微垂，陆尘也看不太清她脸上的表情。
“关上门吧。”
“啊？”
陆尘楞了一下，他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算了，不关……也无妨。”
裴云曦的声音还是那般轻盈，但陆尘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少女从床上走到他身前，抬手环抱双肩，伸出手指轻轻拨下了茜色长裙的肩带，露出了下面不着寸缕地、白玉一般的身子。
所以陆尘一瞬间便闭上了眼，甚至还心有余悸的转过身去。
“裴修士这是……做什么？”
“不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你看过，也摆弄过了么？这会儿为什么又装出这般模样？”
陆尘刚想说些什么，便感觉到后背接触到了两朵温热的绵软。
“等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轻轻掰开环在腰间的手臂，深吸一口气之后以相当坚定的意志转过身，牢牢地将目光锁定在裴云曦锁骨以上的部分。
“误会？”她脸上突然浮上一抹自嘲般的笑，“你拜托阿玥来到这里，为的难道不是这个么？”
“不是……我觉得你好像真的误会什么了。”
“真的是误会么？你拜托阿玥来找我，难道没有一点……”
“没有。”陆尘认真的说着，“一点都没有。”
他弯下腰，把褪到裴云曦腰间的裙子用手指尖捏着，重新拉了上去。
“那就是觉得我……”
“我说你也好，沈玥那家伙也好，怎么都这么别扭呢？”陆尘有些急了，“我都说了好几次不是那个意思了，你们俩简直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喜欢自说自话就算了还不愿意听别人说话。”
“我不是要来与你合修的。”他有些无奈的拉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同样祛毒也不需要再合修，只需要每过几天让我控制那真元烙印在你体内游走一圈就好。”
裴云曦地眼神有些错愕，陆尘望着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问道：“沈玥是不是和你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她抿了几下唇，声音放的很小，“阿玥说，若是要祛毒，就要再……再和你……”
——我就知道。
陆尘气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所以我说你误会了啊姐姐……”
“你没有骗阿玥吧？”
“我骗她能有什么好处么。”陆尘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脑袋有些胀痛，“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我到时候再来找你便是。”
裴云曦怔怔地望着陆尘，直到他走到门口，才伸出手指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恩？裴修士还有事么？”陆尘奇怪的看着她。
少女的脸颊沁着玫瑰般的颜色，她感觉自己指尖滚烫，脸也滚烫，连脑袋都有些晕晕的。
“如果……如果没有其他那些事情，你还愿意与我……”
虽然后面两个字细若蚊吟，但陆尘还是听的十分清楚。
所以他现在特别想把庭院外的沈玥拽进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