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雪莉爱菈在她的床上小睡一下午后,阿姨已经做好专门为了招待我的丰盛晚餐。

朴素的家常料理,但非常好吃。即使抛开营养膏效应也是如此。

“好吃吧?杜戈尔。”雪莉爱菈见我吃的香喷喷的,得意到。

有母亲在的场合,她倒是收敛,勉强有点“大大咧咧的淑女”范。

“好吃,阿姨的手艺真好。”我真心夸赞。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手艺比妈妈更好!”

“哦?是这样吗?”

阿姨见雪莉爱菈很开心,心情也是不错:“是,我的烧菜技术还是雪莉爱菈教的。”

“真的吗?我真不信。”

“那时候妈咪工作很忙!都是我来做饭,所以我研究料理的时间比妈咪还久!”雪莉爱菈申辩。

“那等你好起来,我要亲自验证。”

“早就可以验证了!我都说过了,我顶着ping一样和面,妈咪不让。”

我嘿嘿一笑:“当然不能让,别搞坏了我的宝贝。”

“诶~~~刚才你是不是叫我宝贝呀?”

“人家杜戈尔说的是他做的这个……铁手。”阿姨道。

“才不是,你说说,宝贝是指谁呀?”

“铁手。”

“哼,不坦率。”

欢声笑语中,我默默从新鲜出炉的披萨饼上又为自己切了一块,味道的确好,好久没尝过(合成)芝士的味道了。

吃完饭,雪莉爱菈得意的对母亲宣布:

“妈咪,今晚我去杜戈尔家过夜咯,也可能多住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哦。”

我赶紧说:“阿姨,你女儿非要跟我回家,还是让她多休息……”

“知道了,那我家雪宝就拜托杜戈尔先生照顾了哦~~~”

阿姨朝我开心的挥挥手,笑面如花。

“……”

下午,我准备拆下雪莉爱菈的右腿带回家进行维护改进。她直接倒在床上原地打滚,说什么这次一定要让我把她带回家。

一番劝说无效,想让她的母亲劝阻的努力也是瞬间告吹。我只能目送雪莉爱菈欢天喜地的跑去二楼整理衣物。

我跟阿姨一起清理好桌子,又客套了一会,嘱咐了几件重要的事。就再次走向雪莉爱菈的闺房。

推开门,雪莉爱菈正借着月光熟练的换衣服,小熊睡衣和类酷随意散落脚边。

不等她脸红,我快步上前,伸出手把她壁咚在衣柜上。

“达…达令……?”短暂的惊愕后,雪莉爱菈露出惊喜的表情:“难道说看到这样毫无保留的我终于忍不住,现在就要下手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

“杜戈尔?怎么了,你的表情……突然好可怕。”

“听好,之前你一直在家休息我就没提,但接下来我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我清了清嗓子,语调严肃起来。

被我的态度感染,雪莉爱菈也平复下来,冷静的对我点了点头:“嗯。”

“穿厚点,别让巡逻兵看到你的义体。”

我驾驶三轮机车驶过无人的夜路,雪莉爱菈默默坐在机车的侧室里,一声不吭。

大概因为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她一路上都显得拘谨,也没主动跟我搭话。

她现在身穿一件在面包店里工作时的女仆装,黑色的连衣长裙,搭配长度超过关节的白色棉布手套,把右手的义体完美藏进夜色。过膝的乳白色吊带棉袜一直提到了右腿还健在的小半截大腿,彻底把非人部分遮挡。

一眼看来就是个含人量100%的普通面包店女仆。

实际含人量83.2%。

义体在动的时候会有噪音,而且仔细观察棉手套和棉袜的话,肯定能看到凹凸不平的机械结构。但现在是晚上,只要不被仔细检查,就不会有问题。

“别担心就一点点路,进了工业街就没事了。”我让雪莉爱菈不要紧张。

少女沉默着没有回话。眼睛东张西望。三个月前袭击造成的痕迹还没有消失,街道上到处都是瓦砾,如果现在是白天,还能看到一些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雪莉爱菈在医院里治疗了两个多月才出院回家。

她的英勇行为目前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医药费是我跟她的母亲一起凑的。

也许战争爆发令忙碌的汉莎议会无暇理会一个小女孩的困难。也许议会早已把雪莉爱菈这样的人当成弃子,毫不在意死活。听说一周前刚上任的执行长官今天才下台,我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得,至于下一任是谁就更懒得关心了。

口号说的很响,啥也执行不了——论当前汉莎共和国执行长官现状。

得赶紧帮雪莉爱菈也找条退路,这也是我今天同意把她带回家的原因。

正想着,前方道路上橙白相间的锥形路障映入眼帘。两个身穿灰黑色军大衣,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哨兵朝我们挥手,示意停下。

我明显感觉到雪莉爱菈倒吸了一口气。不过我表现的很轻松:“没事儿,我认识他们。”

我在路障前停下机车,挥手打起招呼:“嗨!小帅,渔夫。”

“老虎钳!这么晚还在忙。”

哨兵笑着走上来,拍拍我的肩膀。

跟我搭话的哨兵是“小帅”,旁边那个迫不及待点烟的是“渔夫”,而我是“老虎钳”,除去挂掉的“蜘蛛”,原破坏神小队现在还差个“破坏神”不在。

“你们也是,这么晚还在巡逻。”

“夜班补贴高!其实比白天安全,还能遇到你,哈哈。”

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包香烟分别递给他俩,不过哨兵没拿走,只是打开其中一包,从其中抽了两根出去,然后把两包香烟递回给我。

“什么时候收工,我们去喝两口?”我问。

小帅摇摇头:“杜戈尔你是不知道,现在严查擅离职守,还每天都要提交报告,多少辆车经过,有没有可疑的事,有一点差错就扣补贴。烦的我都想申请去前线了。”

说到这,两个哨兵突然停下来。目光看向机车侧坐的雪莉爱菈。

小帅对我一抬头,用尖尖的下巴指了指雪莉爱菈:“这小姑娘是谁?”

我笑笑:“朋友的妹妹,送她回家。”

小帅和渔夫放下警惕:“老兄,说件事,之前跟你谈的东西我们恐怕是搞不到了。刚下的通知,枪支弹药全部重新对账,以前也对,但这次风头正紧。”

在我跟同伴交谈的时候,渔夫也在对四周保持警戒,那认真提防的视线搞的雪莉爱菈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只能默默听着我跟服役时的战友对话。

小帅继续对我打起小报告:“你最好提前给老爹打个预防针,以后晚上往黑市拉面粉、酒精这类我们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另外的还是避避风头吧。现在管制,万一被查到很麻烦,搞不定。理解一下。”

我满口答应:“行。”

接着把手伸进大衣,抽出两张钞票,不料被渔夫制止了。

“我听说你最近白条借了个遍。”

“支援战友的份我还是有的。”我说。

小帅把钱塞回给我:“放心,咱们谁跟谁?不会对你公事公办的。就当是你也给我们打了白条吧。”

“需不需要我们再借你点?”渔夫问。

“没事,进展顺利,我已经搞定了。”

我客套一番,又跟他俩聊起外面的近况,似乎恶土上的战争现在打的有点激烈,每天都有几十人永久下线。

要说战争的理由,一点都不复杂。

汉莎,战后废土世界的希望,人类唯一的明珠。

一部分汉莎人在避难所降落之地重建家园,净化水源,建造电站,开设工厂。

另一部分汉莎人选择成为开拓者,迈向恶土,寻找资源,发展定居点,互通有无。

伟大的先辈用电力从空气中生产面粉,用污水和排泄物培育水草与蘑菇,再加上一点恶土风味蚯蚓蛋白,发明了人厌狗嫌的营养膏……又建立了汉莎共和国。

如今,资源点接连告罄,本就尖锐的矛盾理所当然爆发了。随着一无所有的叛军大肆破坏恶土上的光伏设施,油田和化工厂接连毁灭或落入敌手。恶土本就紧缺的资源雪上加霜,更多人一无所有,已有三分之一的定居点自愿或被裹挟加入叛军阵营。

我只能祈祷,但愿霍夫曼上校和他的棕熊坦克还如以前那般可靠。

“快走吧,注意安全啊兄弟。”

一根香烟的工夫,我们的闲扯告一段落,小帅抬起路障。

“等等!”

我正准备上车,渔夫阴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小姑娘一个激灵。

“怎么了?”我问。

“杜戈尔。”渔夫靠近我,看了眼四周,又跟小帅确认了一下眼神。“这段时间要机灵点,我们感觉上面准备对兄弟会有动作,到时候我们只能公事公办,恐怕来不及联系。”

我心一沉,点头道:“谢谢。”

见我的样子,渔夫又反过来安慰:“也可能只是查一下走私,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

等机车驶远,雪莉爱菈才敢开口说话。

“他们是谁呀?”

“我服役时的战友,正好负责夜里这一块的巡逻,就聊了一会。你别在意刚才的玩笑话啊。”

“杜戈尔,打仗是什么感觉?”

“血在流,一个不留。”我轻描淡写。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杜戈尔,你觉得我们的国家还会好吗?”雪莉爱菈突然问。

“果然你才是祖国的叛徒吧,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汉莎不好咯?”我突然想调戏她,于是明知故问。

雪莉爱菈对我回以沉默,表示她是认真问的。

“可能会好起来,但好起来不太可能。”我干脆的说。“不过我觉得,即使是小虾米也能靠走位躲过时代的大浪。”

“要是我们战败了怎么办?”雪莉爱菈忧心忡忡的。

“汉莎绝不会被打出战败CG的,叛军很菜,优势在我们。”我说。

之后雪莉爱菈就不说话了,小小的三轮机车载着我和另外0.83个人驶入了我出生的地方——工业街。

铮!铮!强光亮起。

工业街的第一主路口,紧紧闭合的两扇巨大铁门挡在道路中央。随着我靠近铁门,设置在大门两侧高墙的聚光灯齐刷刷照向机车,强烈的白光在我所处的位置完全重合,对水泥地面勾勒出清晰的圆形光影。我和雪莉爱菈几乎睁不开眼。

灰色的喇叭发出不容违反的命令:

“请配合接受全身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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