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如同厚重的幕布，将她包裹得严实，仿佛连一丝光线都无法穿透。心跳在这沉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在提醒伊莉丝自己依然存活的事实。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仍然身处魔王的囚牢。

记忆像是散落的碎片，模糊的影像在少女脑海中浮现。黑屋中的阴冷铁壁、身上的铐链、被隔绝的世界……她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抓握虚空，然后有些无力地垂下。那曾经充满力量，能挥舞剑刃，斩断敌人，保护她所珍惜的一切，但是现在只是残破的，并不有力的。

于是伊莉丝的目光最终落在床上沉睡的女人身上。那是张熟悉的面孔，黑发如瀑，五官精致。

充斥着奥蕾莉亚的影子。

魔王甚至不屑于找个其他的名字。

“真是糟糕啊……”

“为什么……会因为你想起来呢？”

勇者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也许是因为她的伤痛、她的记忆，甚至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作祟。过去像是浸泡在骨髓里的毒药，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或许这只是个误会。

女人的睡颜安宁如稚子，昨日清晨为伊莉丝梳理发辫的木梳还搁在一边。

或许她只是个恶劣的调查员，来到此处，被魅魔诱惑。

伊莉丝踉跄跌进浴室时，看见自己镜中倒影的躯体仍残留着欢愉时候留下的咬痕。她记得将自己的身体视为交易的筹码，以换取暂时的安慰与满足。

瑰拉还活着吗？那个黑色双马尾的少女，拥有红宝石般的眼睛与娇嫩的面容，拙劣地加入了队伍。

兽耳娘又怎么样了呢？毛茸茸的耳朵垂下来，可怜兮兮地等着别人伸出手带走她。

还有瓦莱丽。

她们也好久没见了。她记得第一次捡到瓦莱丽，少女把金色长发随意绑成马尾，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带来来自白塔的消息。

露娜……

以及无数的人。拼尽全力，却仍然无法逆转命运的洪流，最终以惨痛的代价告终。城池沦陷，亲友离去，仿佛一场无尽的噩梦，无法逃避。

“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吧？”

在胃部又一次的痉挛来临时，她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伊莉丝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两侧，遮住了她苍白的脸色。月光穿过窗，在她肩头晕开了银辉。

而蕾娅从梦中醒来。长发随意披散着，睡袍裹着柔美的躯体，仿佛夜晚的宁静与温柔都凝聚在她身上。

父亲的面容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他微笑着，嘴唇微动，似乎在对她说着什么。但就在她试图靠近时，调查员的身影却如烟般消散了，只留下她独自面对空荡荡的黑暗。

蕾娅的心头沉甸甸的，难以平静，只能坐起身，双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压抑感。

伊莉丝也不见了。

可别是跑到隔壁去了，这样她是会生气的。

而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像是压抑的呕吐声。于是女人皱了皱眉，循声走去。

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蕾娅走出房间，沿着声音的方向前进，倒也没有故意收敛气息。

她推开舆洗室的门。然后她看见自己第一次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后呕吐的样子。

属于她的魅魔跪在地上，双手撑在洗手池边缘，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

蕾娅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玩的太过火了。她走到伊莉丝身旁，微微俯身，将水杯加了水递到少女面前，声音温和而平静。

“喝点水吧，会好受些。”

少女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和疲惫。她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喝了一口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蕾娅将毛巾浸湿，轻轻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颊，动作细致而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需要明天休息一下吗？”

她轻声问道。

并不。

勇者如此想。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像是游魂般站起来，脚步轻盈却又无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目光恍惚，似乎在追寻着什么，又似乎在逃避着什么。魅魔的尾巴下意识地轻摆，尖端痒痒地蹭过来者的腿部，似要缠绕上去，却被她自己用手精准地掐住了尾椎骨时，惹得整条尾巴痉挛蜷缩成问号状。

在走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见蕾娅依然很安静地站在那里。

她得去找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