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戚的雨声比画面更先出现。

自己蜷缩在教堂彩窗下，听着借贷妖精扑棱着冰晶翅膀念诵条款：“每月利息5％，逾期未还将收走你的一切包括人权——当然，这具身体本来也是我们投资的东西。”

接着贷款妖精向他递出一张合约，但没有顺带给笔或者印泥。

“低端的契约才用这些简陋的东西作为证明，高端的契约都是以灵魂为媒介。毕竟笔迹跟指纹都有背信弃义的时候，只有灵魂才不会背叛。”那个奸商如此说道。

虚弱的菲尔迪亚看了眼所谓的契约，那是一张发黄的羊皮卷，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画着血色的图腾。

诡异的契约再加上这种以灵魂签字画押的方式，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跟一只恶魔做交易……虽然贷款妖精的风评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正儿八经的恶魔还不堪就是了。

所谓的收走人权就是字面意思，抓去烙奴隶印记成为没有人权的奴隶，至于后半句的身体则是器官买卖那一类。

“顺带一提，上个月的违约者正在地下拍卖场当人鱼泪腺培植皿——他的眼睛今晚将在王都歌剧院竞价。毕竟是魔眼种，眼睛比身体还值钱。”

你到底是借贷妖精还是缅北妖精啊？菲尔迪亚在内心苦笑着吐槽，之所以只在心里苦笑是因为他已经没力气在表情上苦笑了。

作为一个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穿越者，此刻他已经沦落到饿了靠教堂派发的免费面包充饥，累了只能睡大街的地步。

之所以今天能奢侈的在教堂的地板上睡觉还全仰仗这场雨。

因为下雨了，所以好心的修女小姐玛莉雅才会破例打开教堂大门让他今晚可以睡在有墙壁跟屋檐的地方。

正因为处于如此落魄的处境，所以就算知道这是非常冒险的选择，菲尔迪亚也还是决定接受。

别无选择，因为这就是唯一的破局办法，至于借贷到的钱需要用在什么地方他也提前深思熟虑的想过了。

首先去搞个合法身份，然后再用这个身份去上学，在学校最好拿着名次毕业，这样等毕业了就能找个工资高的工作，接着花费个十年左右还清贷款就行了。

虽然会很累，但比现在当流浪汉已经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了，毕竟还清贷款之后就是自由人生了。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菲尔迪亚最后确实进了非常好的学校，还以非常亮眼的成绩毕业了。

但是他没考虑到一个东西，就是世界与世界之间是不可一概而论的，在这个世界文凭什么的并不重要……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文凭这种概念。

那些诱人的高薪工作根本就不会因为你在魔法理论课的毕业考试上得了多少多少分就自己跑到你手上，更多的还是得看人脉之类的其他东西。

甚至在就业竞争的时候还不如隔壁绿皮矮人拿的伐木证书有用。

简而言之就是，菲尔迪亚花费了大价钱跟大精力搞到的东西其实毛用没有。

最后为了赚钱，或者说为了不丧失人权被分解成人民碎片，菲尔迪亚只好选择另辟蹊径——出道当皮套主播。

不过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个职业，所以在正式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还得他自己去搭建一个直播平台才行。

具体操作类似散播互联网病毒，就是将自己的魔力波长编译然后散发出去，周围的魔石接受到自己的魔力波长后就会跟自己的魔力链接起来，然后再以魔石作为第二个节点跟魔力源往更大的范围散播魔力波长，这样层层扩张，只要有魔石的地方基本菲尔迪亚都能覆盖到。

而魔石这东西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就跟电力一样常见，以此为媒介甚至可以做到全大陆级别的通信覆盖。

接着所谓的苍白魔导也被创造了出来——其实就是他按照穿越之前的记忆照葫芦画瓢给自己搞的皮套，设定上是一个世无争的神性魔导师，类似武侠小说里面那种强大又有点厌世的世外高人。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不吃这套人设的话菲尔迪亚还有其他备选，比如什么旅行狂热症外星人啊或者本色出演流落街头的异世界人什么的。

不过实际操作后他发现真正的问题并不是人设如何，而是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主播这种职业，更不存在是什么皮套人主播，所以大家并没有get到那些东西只是虚假的设定而已。

换句话说——他们当真了！

大众只知道有个神秘可怖的存在可以用魔力覆盖全大陆进行投影。

以及在他初次现世的那天，七大国的预警法阵在同一时间发出响应并亮起光柱，并且还都投射出了同样的虚影。

虚幻的白袍莅临其身，爆开的光柱碎片汇聚成星河与流星环绕在虚影的指尖流淌，时不时根据需要变幻成各种模型。

“吾名苍白魔导。

非神明亦非先知——

乃是观测者，编纂者。

魔法底层奥秘的窃取者。”

连其实连菲尔迪亚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没有经过大规模测试的方法可以连国家级的教堂预警法阵都劫持下来当自己的投影屏。

当时他正在教堂的钟楼一边夹着嗓子做有逼格的开场白一边慢条斯理的打包偷吃不下的贡品。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的影像跟发言已经在附近的预警法阵上投射出来了。

从钟楼看下去甚至还有很多人在对着自己的投影前匍匐跪拜，样子虔诚如信徒。

等下，人群中那个穿着睡衣的圆滚滚老爷爷怎么有些眼熟……好像是教堂的神父来着？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菲尔迪亚惊恐的说不出话来，恍惚间连手里准备打包的贡品面包都掉到了地上。

如果这边的预警法阵出现了自己的投影，那么其他几个预警法阵的情况想必也是差不多的吧？也就是说现在连首都的大人物们都在因为自己这事而半夜惊醒吗？

他当然明白自己闯祸了，可事到如今也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又去告诉别人那刚刚自己只是在吹牛逼，其实本质上就只是个皮套而已，而且这皮套的中之人还只是个背负巨额贷款的穷小子什么的吧？

这下自己算是在字面意义上的烽火戏诸侯了，如果坦白的话大概不会被落到贷款妖精手里好多少。

此刻菲尔迪亚无比清楚自己骑虎难下了，想要活命的唯一办法就只有硬着头皮的继续装下去。

于是像断线重连般，天空中的虚影在沉默了几秒后再度开口：

“此身现于虚座，将于今夜传递三重真相——”

“其一，风精灵可被编译为邮差，但会偷吃巧克力。”

“其二，圣光术式——埃忒尔之舞的第七序列修改两个参数后能当烤箱用。”

“最后，你们供奉的灾厄预警法阵——”

幻象突然伸手点破悬浮模型，所有教堂地底同时传来齿轮咬合声。

“本质上其实是个带投屏功能的公共留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