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除夕。
这是顾清几年来第一次在家里过年。
过去两年他不是在网吧通宵过除夕，就是在饭店要饭，新春佳节去要饭，运气好的话可以拿到一些红包，也许是因为当一群人阖家幸福的时候，在见到形单影只的倒霉孩子，就会多几分平日里不曾有的怜悯。
今天他难得没再赖床，鹿芊芊已经系上了围裙，开始准备中午的食材，直到顾清来到她的身后，把她身上的围裙给解开了。鹿芊芊一怔，随即身子就被顾清攥着肩膀转过来，围裙被他取下来，穿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去客厅看会儿电视玩会儿手机，我来就好。”
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并不大，厨房的空间也并不是很好容纳两个人，鹿芊芊抬起头来，眸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她的脸颊雪白，眼瞳漆黑，顾清觉得他像是被一只幽怨的小猫注视着，不揉揉她的脑袋就很难收场似的。
于是他真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顺手从冰箱拿了两颗蒜交给她，交代她去客厅把皮剥掉。
接着他便开始在厨房大展身手。
午饭很丰盛，两个人一共做了六个菜，可乐鸡翅，辣椒炒肉，番茄炒蛋，酸菜炖牛腩，醋溜白菜，还有一道白灼大虾，鹿芊芊满怀期待的从冰箱里拿出了上次买的果酒，和顾清坐在了那个小桌边。
鹿芊芊双手捧住酒杯，纤白的指节捏着杯子，眸子明亮，望向他的眼睛，“敬你。”
“好客气。”顾清点评道，然后端起酒杯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刚想说鹿芊芊你慢点喝，可鹿芊芊已经举起杯子，把杯子里的酒全都喝掉了。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脸颊晕染出一抹小小的红霞。
吃饱喝足以后，鹿芊芊就收拾了碗筷去到厨房，这次顾清倒没有一点要争抢的欲望了，安静坐在阳台边晒着太阳，看着厨房里认真清洗着碗筷的少女。
这时候他才想到什么，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位朋友，说要他帮忙准备点烟花，流浪者当然也有自己的圈子，所以顾清有朋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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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顾清和鹿芊芊在家里吃完了晚饭。
下午鹿芊芊就因为那两杯果酒而醉醺醺的，身子蜷缩在了沙发上，盖着那条小小的毛毯和顾清一起看起了电视。顾清在一边悠闲的嗑着瓜子，她的身子朝着顾清稍稍凑了凑，脑袋靠在他的肩膀，顾清偶尔会分两颗剥好的瓜子给她，她会乖乖的微张嘴唇，吃掉那一粒他递来的手剥瓜子仁。
“先去外面逛逛？我那朋友晚点要路过星河湖，到时候顺带开车给我送来。”
“嗯嗯。”鹿芊芊点头，接着就掀开毛毯去了房间，等她再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鹿芊芊去换了一件白色毛衣，毛衣贴伏着她的身子，下身是灯芯绒的黑色宽松长裤，她从房间走出来，双手轻轻背在身后，小声嘀咕，“这件看着会不会有点……胖？”
顾清倒是真切的稍稍愣了一下。
先前他不曾注意这一点，此刻才发觉，她那略微紧身的针织毛衣，如今贴伏在她的上身，将她胸脯前的曲线尽数勾勒了出来，分明才十八岁的年纪，可她的胸脯规模是不是有点过于饱满了？
看到顾清有些诧异的眼神，她又慌乱的双手叉腰，勾勒出纤细腰肢的曲线来，顾清歪了歪脑袋，心想她这是为了向自己证明她其实不胖，只是胸大？
“垫了？”他问。
鹿芊芊刚才还羞怯的眸子一下子就变得幽怨起来，委屈巴巴的盯着他看，“才没垫。”
“喔……”顾清点点头，“挺好看。”
于是鹿芊芊又去拿来一件宽松的加绒卫衣穿好，卫衣很宽大，这下又把她的身材尽数遮掩了，少女把披肩的发丝扎成了短短的小马尾，看上去干净利落，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
顾清一向不修边幅，可出门前却被鹿芊芊按在了椅子上，鹿芊芊拿起前天她在超市买的剃须刀，小心翼翼的给顾清刮起了有些潦草的胡须。
待到她尽数刮干净以后，望向面前的顾清，忽然愣神了一下，随即悄悄笑起来。
“你笑什么？”顾清不解的眨眼睛。
“这样你看上去就和我差不多大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顾清不过也只比鹿芊芊大一岁而已。
他无奈的笑笑，站起身来，和鹿芊芊一起走出门外。
……………………………………
顾清和鹿芊芊先去了汇天广场。
今晚是除夕夜，可街道上却比顾清想象的更加萧索寂寞一些，但想来也是，平日里流动的小贩和商家都回去过年了，如今冷清才是常态，他和鹿芊芊在马路边走了好一阵，微凉的风从身边悄然溜走。
商城里倒是还算热闹，还有专门搭建的跨年舞台呢，顾清和鹿芊芊在台下看了宅舞表演，还有抽奖活动，只可惜什么都没抽到，凑完热闹以后已经是七点多了，顾清和鹿芊芊走出来，扫了共享单车，一起朝着星河湖边骑去。
星河湖是靠近A市最大的湖，沿着湖面的风光带边可以放烟花，路上的路灯落下温暖的光，树影摇摇晃晃。两人来到这的时候，湖边尤其热闹，护栏边已经围拢了大片大片的人，还有专门在这摆摊卖烟花，小吃的，顾清看着路边的冰糖葫芦，开始走不动道。
他喜欢甜食。
鹿芊芊去买了两串，两人一人一串。
没一会儿以后，顾清的手机响了，是他的那位朋友路过这了，一辆面包车在路边停下，上面坐着个二十几岁，头发乱糟糟的瘦削青年，顾清牵着鹿芊芊走过去，打过了招呼以后，后备箱打开，顾清从里面搬了一箱好大的烟花出来。
“还有些小烟花，拿着玩别客气，反正也不值两个钱，顾哥。”
“好嘞。”顾清又挑选了一些像是仙女棒，窜天猴类的东西，交给鹿芊芊抱着，道谢过一声以后，他们互相道了新年快乐，青年就开着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离开了，鹿芊芊有些好奇的看向顾清，“他为什么喊你顾哥？”
因为那青年看上去怎么都二十几岁了，而顾清今年十九岁。
“之前我混的那个小圈子里都是拳头为大，我比他能抗打，所以他喊我顾哥。”
“诶？你以前经常和人打架吗？”
“倒也不是，那个小圈子叫搏击俱乐部，就是一堆无聊又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的人每天凑到一块打一架，关系都挺不错。”
鹿芊芊歪了歪脑袋，小声嘀咕，“男人的奇怪友谊。”
顾清却只是笑，搬着那箱烟花来到湖边的广场上，先找了个空位放好，现在时间还早呢，不着急放，他从鹿芊芊抱着的小盒子里取出两支仙女棒来，塞了一支到鹿芊芊手里，帮她点燃。
鹿芊芊摇晃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簇簇的火光在黑夜里闪亮，印照两人的脸颊。
其实这个冬天有些冷，鹿芊芊一路上都冻的小手通红，但此刻望着手里噗呲噗呲闪烁着的烟花，她的眸子却仿佛冬日里的焰火一般闪亮。过去每年过年她都会和妈妈在一块吃年夜饭，这两年妈妈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待在病房里，她就陪在妈妈身边，和她一起听病房外的烟花闪烁。
医院有时候很安静，有时候又很吵闹，会有病人家属歇斯底里的哭泣声。
鹿芊芊显然玩的很开心，而顾清则靠在栏杆边，看向了灯光下微微泛光的湖面，只是刹那间，他忽然愣神了一下。
他望向湖面，微微泛光的湖面被微风吹动，可湖面下此刻暗流涌动。
湖边此刻有很多人，依偎着的情侣，带着孩子的家长，售卖烟花的小贩，还有在这里弹琴的流浪歌手，喧嚣而吵闹。
他先看了一眼身边的鹿芊芊，迟疑了一下以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先把手机取了出来，望向那个前些天刚添加的好友栏，找到那个备注叫季月泠的女人，打字说，“姐姐除夕快乐。”
过了约莫十几秒，顾清收到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他忽然笑起来，接着问，“姐姐在做什么？”
“吃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要不要来星河湖边放烟花？”
“莫名其妙。”
显然在季月泠看来，顾清的邀请确实莫名奇妙。
除夕夜她不好好在家里陪着家人，为什么要跑出来陪这个陌生人放烟花？
“这边很热闹啦，放完烟花还可以在湖边吹吹风喝点酒什么的。”
“我不来。”
“好吧，那我先给姐姐留几支，姐姐如果确定十二点前都不来的话，我就把它都放掉了。”
季月泠没搭理他。
顾清没再自讨没趣，而是把手机收回兜里，只是也点燃了一支仙女棒，拿在手中挥啊挥的，看着晶莹的花火在手中闪烁，广场边还有在卖调酒的小摊，顾清带着鹿芊芊走到那边，要了两杯酒，用一次性杯子装着，靠着栏杆边，看远处一望无际的湖，渐渐耳边响起一簇簇焰火声。
他们抬起头，身边已经有人点燃了烟花，啪的一声在夜空里绽开，仿佛在一瞬间点亮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