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璐顺着斜坡爬上了钢架，依旧没有离开地面的姜芸自下而上的望着她。
“不上来吗！？”
身旁的车流呼啸而过，越爬越高的李璐的动作也越发大胆，她甚至在钢架上转起了圈来，灵活的就像一只鸟。
酒精的作用开始一点点的显现，姜芸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醉了，他伸手拽了拽自己的领子，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钢架的斜坡。
李璐还在不断向前走去，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逼得姜芸不得不加快脚步才能勉强与她保持住两米左右的距离。
“喂——！你疯了？！”他冲着李璐大声吼道，视线偶然间朝下挪去，姜芸顿时就从短暂的迷蒙中惊醒。
脚下的钢架越来越细，穿梭的车流也被远远甩开，狂乱的风划过湖面，吹打着他的衣角，姜云刹那间感觉到重心一阵摇晃，赶忙蹲了下来，耳畔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抬起头。”
姜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听从那句话。然而，他被钢架冻得僵硬的手指，却在不经意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在牵引中，他缓缓站起身，睁开双眼，面前是少女微醺的脸颊，他早已分不清，那抹红晕究竟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好啦，这样就不害怕了吧。”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牵到李璐的手，他万万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不合时宜，不合地利。
两人缓缓挪上了钢架的最高点，仿佛一座拱桥走到了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暗中的河流伴随着昏黄路灯的点点微光流向无人在意的远方。
姜芸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时间还剩下最后的半个小时。
“我每次从学校回家，都要走过这座桥...”
“三千六百五十二次，这是我抬起头仰望这里的次数，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第三千六百五十三次了。”李璐的视线跟随着河流远去。
“原来，这里的景色是这个样子。”姜芸听着李璐的感慨，这就是能享受到最棒的“永生诅咒”吧。
“但是人的愿望不是无穷无尽的啊...”他脱口而出。
“如果我们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热爱着自己的生活吗？”
就算跳出了时间，也逃不过磨损，没人能永远活在在当下，也没人能永远留在怀念里，那会把人逼疯。
“不知道...”少女的眼里法闪过了一丝迷茫，但她很快便重新振作了起来。
“到时候再想办法嘛，我们一起！反正也没别的选，对吗？”她的话语依旧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反正我没得选。”
“话说回来...”就在这时，李璐坏笑着说道。
“你到底想要牵到什么时候？”
“啊...”姜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还和李璐紧紧地握在一起。
“没事，牵着吧，今天特许。”
姜芸感到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去思考了，脚下的钢梁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声，紧接着是一阵细微却令人不安的晃动，若不是站在桥下仔细观察，那晃动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但靠得太近，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损失...
“姜芸——！”
他只记得，牵住李璐的手，已经松开了。
...
...
将身躯浸入冰冷的水中，姜芸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沉重，奇怪...这河流并没有多深，但他却只是在无尽的下沉。
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一样，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家中的床上。
“果然...怎样的死亡都是要回归的啊。”他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幻痛仍旧残留在那里，但至少在那时...
他死的轻松。
“得去看看李璐怎么样了。”他换好衣服，没和母亲打招呼就冲着学校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变化，这反而令他安心了不少。
教室里，姜芸并没有看到李璐，反倒是她比他还要来得更晚一些，她看起来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眼眶还有些红红的。
“呦，还活着呢。”
“不然呢？”两人一如既往的互呛，但说实话，姜芸还是有点失落，仿佛那晚在钢架桥上的只是一场做过就忘的梦。
“对了，你过来一下。”李璐看了看课表，现在还有有些时间，于是便拉上姜芸，和她一同爬上了教学楼的楼顶。
“我发现了一件事。”
“怎么了？”看着她那严肃认真的模样，姜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至少要表现出一副端正的态度。
“昨天晚上，我好像是七点十五分才死的。”
“延后了十分钟？为什么？”姜云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但你不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吗？”李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
“什么机会？”姜云不解地追问。
李璐从包里掏出一张海报，神秘兮兮地展开，海报上画着绚烂夺目的烟花，绽放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11点55分的烟花大会！你不想去看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沉浸在烟花绽放的场景中。
“哈——？”
姜云愣住了，他没想到李璐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个，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我们两个有一个先死，那我们当天晚上的死亡时间就会向后推迟五分钟，所以呢...大概我们死个29次就能看到烟花大会了！”
啊哈哈，果然！
“死来死去很痛的啊！”
“习惯不就好了嘛！反正我们每天晚上都在死啊！”
“那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吧！”
总而言之，在经过了激烈的争吵与交锋之后，不会吵架的姜芸终于还是屈服了，毕竟他也有点想要更加宽裕的时光。
每天晚上七点钟就死了，也太健康作息了吧！
然后两人经过了相当漫长的讨价还价之后暂且确定下来了一个“烟火大会作战企划。”
简单点来概括就是：
一三五你死。
二四六我死。
周日随机。
“满意了吧。”看着这有些惨不忍睹的计划表，姜芸简单想了一想自己接下来接近一个月的生活，内心就忍不住留下血泪。
“还好吧。”李璐倒是依旧那么兴奋啊，好像除了姜芸的感受，她对什么东西都很感兴趣...
但是...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姜芸心累得想要离开，却忽然被李璐叫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这是突然干什么...？”
“别说话...就这么保持一小会。”
姜芸没有问原因，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李璐撒娇，许久，才憋出了一句。
“果然，还是有我在更好一点吧。”
他没有得到回应，只是感觉到背后的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