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一愣。
“我家有烤箱能做面包哦,不贵。而且如果你批发的话,还可以算便宜一点。”小姑娘有些急切的拉着我说。
“五十克朗一磅的面包,便宜点也得四十多吧!”我打趣。
身为汉莎的荣誉公民,伟大的祖国赋予我每周领取定额营养膏的高级福利。有养料丰富,美味可口的营养膏,我怎么可能会对价格在天上飞的面包有兴趣呢?
“不是啦!其实面包…可以很便宜,比市价低很多,一磅五克朗都不要,只是面粉的来历……就不要问了。”她忍不住对我暗(明)示起来。
鉴于最近几周的居民税、非维生用品消费税、资产增殖税、城市防卫开支、商业税和放射性沾染健康保险都有小幅飙升的趋势,很多商店都使用这种表面歇业,私下交易的伎俩。
听得出来她很需要钱的样子,所以我更想看她到时候心急如焚的样子了。
我认真的对她摇摇头:“我爱死营养膏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了我几秒,我笑着的耸耸肩。刚才的营养膏笑话疑似太地狱了。
“那你还要买别的漫画吗?我这里还有哦,买多的话,我给你打八折?”她不依不挠,抓着雨衣的手不愿松开。
我叹了口气:“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今天恐怕雨里的辐射污染超标,下次出门穿件雨衣,缺钱还生病,进了黑诊所可要同时去十个景点旅游了。”
也许二十个景点,或者更多。
“除了科幻的漫画,我还有爱情漫画,就是那种的。”她还在继续对我推销。“还有那种的题材也有哦。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漫画,我都能搞到!”
“你是怎么连上暗网的?中介?”我问。
“诶?”
小姑娘拽着我雨衣的小手立刻松开,看我的眼神瞬间恢复警惕。
我继续道:“如果你只是碰巧从哪里拷贝到暗网数据,然后通过中介找到我。那我恐怕跟你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了。不过,如果暗网数据是你自己挖出来的,那可以聊的活就很多了,如果你对价值几十袋面粉的工作有兴趣,也许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
小姑娘打量着我的眼睛,好几秒没说话。
见对方沉默,我放慢动作,不带有任何敌意的缓缓靠近她的脸,压低声音说出黑话:“骗子白血病,钓鱼活全家。”
听到我的黑话,她如释重负,彻底放下警惕的长舒一口气。
然后立刻对我摆出一副看脏东西的嫌恶嘴脸,用不屑一顾的小鬼语气道:“哼,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自私自利的汉莎寄生虫、盲目无知的守旧顽固派、吃营养膏的城市小蟑螂,怎么可能是督察在钓鱼执法我。那,去饮品店谈可以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
我微微一笑:“可以,带路吧。”
对你这样的小姑娘【执法】,我既不需要钓鱼,更不需要是督察。我想。
距离公园另一个出口不远处的饮品店,我花两克朗点了两杯超大杯的热可可。找了一个靠近玻璃窗边的位置,一边欣赏窗外雾霾色的雨景,一边跟小姑娘开始键政。
“你绝壁是个无可救药的老保,从你昨天的回复里我就看出来了。”
小姑娘一边用吸管狂炫完全没加任何糖分的超苦口味热可可,一边还在不依不挠的指责我的政治立场。
“昨晚我好心好意在开导你,结果你呢?全当成驴肝肺,还喷我,我现在就跟你一条条全讲清楚,让你知道你的思想有多错误。”
“哦?怎么说?”我挑挑眉毛,问。“你是从哪里看出我老保的。”
“首先,你反对放开女性服役的权力。”
“这就老旧保守了?亏你还是个妹子呢,难道你想被摁着自愿签署动员令,训练几个月就派上战场,然后被炸的满地都是?”我说。
她用手敲敲桌子打断我:“不为祖国尽一份力,怎么成为荣誉的汉莎公民?”
“拜托,汉莎公民权的获取途径一百多年没变过:男服役,女造人。你那么想当公民去结婚啊。那也是为祖国尽力。”
咚咚咚!
她用手指关节敲桌的声音更大了。
所幸现在时间还早,饮品店里也就我和她两个顾客。店员对顾客间的小恩爱早已司空见惯,估计也懒得听。
“公民法需要与时俱进!汉莎的女性之所以得不到解放,是因为靠着垄断服役对象,使得有公民权的男人始终比女人多!然后借此不断剥夺本该属于汉莎女性的权利,企图让我们沦为国家的生育工具!也只有你这种老保会是过时法律的拥趸。”
我不禁好笑:“据我所见,所谓的荣誉公民如今只剩下了三种用途:营养膏,居民税和投票权。你是爱吃营养膏还是交不起居民税?”
按理说她这样的小姑娘不在征收范围,再通过逻辑可知,她的双亲应该也不用交居民税。
“是投票,投票权!唯有投票权才能改变现状。明明大家都是汉莎人,议员凭什么只能当过兵的男人和造过人女人当呢?!这简直……咳咳咳!”
她越说越激动,不小心呛了一口饮料,连连咳嗽。
我拍拍她的后背表示了一下关心,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键政大业:
“你先别反驳我,因为我已经预判了你的思想,你肯定要跟我争。说男人没有服役,女人没有造人,就代表这个人对国家不负责任。让不负责任的人拥有投票权。前线士兵的军饷就会被逃避服役的人克扣,母亲的补助也会被不生孩子的女人挪用。”
我强忍着不笑,无奈耸耸肩:“哟,你这不是对保守派的那套打法了解的一清二楚吗。”
“怎么?!你个保守派现在想玩切割了是吧?”
“没有没有,继续。”
这小姑娘八成受某些团体毒害了,那些团体最喜欢蛊惑这样的年轻小姑娘当炮灰,为她们摇旗呐喊。
“时代早就已经变了!个人对国家的贡献是可以通过很多不同的方式来实现的。然而,所谓的公民法强行按照年龄、性别、成绩这些东西给我们每个人定性。自以为是的规定我们每个人的义务,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合理吗?你为什么拥护这种扼杀了汉莎未来的邪恶法律!反对我们服役,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我算是明白了,眼前这小姑娘想跟三年前的我一样签署动员令,或者是为了那飘渺的荣誉公民权,或者是……想简单点……不想被家里逼着造人?
作为一个过来人,造人的难度我暂时还不清楚,但她肯定低估了服役的风险。
“你说啊!凭什么剥夺我们女性服役的权利?”
“因为公民权这个东西,现在就不该存在啊,这种厕纸一样的法条,留在宪法里多一天都是对法律侮辱,早就该全面彻底完全的废除掉了。”我说。
“啊?”她一愣。
不知不觉,我跟这个名字都没交换的小姑娘已经在这里键政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来到上午十点左右,玻璃窗外的降雨逐渐停止,阴霾的天空居然出起了太阳。上午明媚的阳从饮品店的透明玻璃洒在桌上,令我的手背感到一阵暖意。
店里终于有几个除我和她之外的客人光顾,有一位身穿棕色大衣,戴着厚厚防尘口罩的男人在离我们不远处坐下,要了一杯柠檬水。
由于其他客人的出现,我和那小姑娘谈论键政的声音识趣的压低不少。
我开始跟她讲起公民法的起源,论证(我认为)它应该被废除的理由。
“在早期重建恶土秩序的时候,确实需要一条法律保证汉莎有稳定的劳动力和人口,令有贡献者享受福利。但经过最初几十年的基础建设后,公民权这种东西已经逐渐异化了,它成了一种人为制造的不平等。居民的义务越来越多,而公民的福利名存实亡,根本起不到鼓励我们无私奉献的作用。这样的一个不必要的存在,堂而皇之的持续了上百年。如果它继续下去,只会成为国家的丧钟……”
啪!
小姑娘(轻轻的)一拍桌子,义正辞严的数落起我:“你给我等一下!不要以为突然从右往左一百八十度转向就能跟我套近乎,你要不要重复一遍你自己在胡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