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解恨。

听到卫因采药出事而死，苏媚儿就笑了。

想到他死也要让人送回来救闫玉竹的药，如今成了她炼化这副身体和灵魂的辅料，苏媚儿就感到自己舒服得要翘脚脚。

只可惜肉体还没完全掌控，做不到这点。

她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让狐身心愉悦之事。

真是想要好好庆贺一番。

“不如…”

心下一动，她有了个好主意。

闫玉竹被压制的意识逐渐苏醒，最后，维持在了一恰好受苏媚儿掌控的程度。

“你舅舅，他已经死了哦？”

狐女勾起嘴角，脸上挂了无比鲜明且直白的恶意，知晓自身处境的少女，已是神色木然，呆呆的没有多少反应。

许是得知在妖狐的利用下，她因自己愚蠢的念头害了舅舅，心便在那时死去，生起的怒火也很快熄灭，坦然接受了自己被妖狐夺取身体湮灭灵魂的事实。

能再见天日，算是意外的情况。

少女在重新见到那张狐女的脸时，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与怨念，随后就是了然。

定是要欣赏她苦痛的表情。

看人绝望得和根木头一样，对苏媚儿而言是种享受。

可她现在想要来点别的享受。

小丫头不给她，那她作为堂堂的九尾天狐，便要采取相应的非常手段来得到。

“怎么，想要逃避吗？”

灵魂没有实体也不妨碍两个灵魂之间的交互，苏媚儿伸出手指勾起闫玉竹的下巴，身形便变了又变，最终，成了卫因的模样。

“你想死吗？！”

换来的便是少女睁大双眼，满含怒意地看着这该死的狐狸。

她真的想把苏媚儿的毛给一根根地拔了，舅舅就是传闻之中鼎鼎大名的捉妖师，而且从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名字，她却不知道，这真是件让她费解的事情。

直到苏媚儿告诉她之前，她都只以为卫因是驻守边关多年。

知晓卫因的身份后，她多了几分释然。

舅舅每次回来都能带点天南地北的玩意儿作为伴手礼，如此，到处捉妖除魔的缉妖司司长，才更为贴合卫因的身份。

细细想来，卫因确实带着一些不太像军士的手下，例如秦岚，除开缉妖司里的能人异士外，也没有更贴合他们形象的存在了。

一想到威名在外的舅舅，居然因她的私心和愚蠢被她给害了，她就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少女此刻尚未扭曲到自己得不到卫因的爱就要杀死他和自己陪葬的地步，她真切后悔自己做出的鲁莽选择，可她的苦痛在苏媚儿的眼中远远不够，展现出来的愤怒也同样不够。

“你觉得，你有那本事来这么看着妾身吗？”

苏媚儿仍旧维持着卫因的模样，甚至使用了他的声音。

“小竹子。”

熟悉的面孔与音色，以及这让她能直接沉入回忆中的亲切，实在如若逼人疯癫的毒药，直接点燃了闫玉竹心底的火焰。

她从未有如此般真切地想要杀死一人，就算眼前的存在不是人，是令人畏惧的九尾妖狐，她燃起的怒火仍然势若滔天。

一个心存死志之人，总能爆发出她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力量。

苏媚儿没有意识到这点，她尚不清楚闫玉竹对卫因的感情积蓄到了何种地步，带着报复目的地变成那人的模样嘲讽这位少女，显然是极其不明智之举。

而这份不明智带来了糟糕的后果。

只见她用着卫因的音色，苦涩地说道：

“我不是没来看你，小竹子，我专门为你去采药了，可是药采到了，我却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呢。”

闫玉竹脸上的悲恨，心中的仇怨达到顶峰，对于卫因的爱，终究是在得知自己舅舅为了采药不辞辛劳，远赴困地之时，发酵变化。

成了实质性的力量。

“呜呃…”

灵魂为什么被掐住脖子也会有窒息的感受？

苏媚儿无法理解。

本该完全处于她压制之下的闫玉竹，忽然就在灵魂层面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挣脱了她的控制。

【糟糕，这是在反过来覆写我了？】

落水后，一只脚就等于迈入了地府。

闫玉竹的灵魂不稳，才让卫因起了寻觅护心莲的念头，这种药物不只能驱寒，还能养魂。极阴之体的灵魂沾染了阴曹的阴气，需要祛除寒气才能保证灵魂和肉体的协调。

苏媚儿不知道这点，她甚至没有意识到闫玉竹即使灵魂并非完全离开身体，也已成了鬼魂一般的存在。

自己方才嘲讽的话语，则让少女从幽魂变作了厉鬼。

九尾妖狐是强大没错。

可一只受了重创，灵魂残缺的九尾妖狐，在新诞生，戾气已经超越鬼王级别的少女魂魄面前，选择用覆写的方式去夺占她的灵魂和肉体，还言语激化她的戾气。

这是一种极其不自量力的行为。

九尾妖狐变成了傻帽狐狸，想要挣扎，阿香给闫玉竹灌下的药物，却滋养着重新得到了身体主导权的闫玉竹的灵魂。

戾气在消去，妖狐的存在亦然在消去。

一场夺舍，反倒成为了稳住少女心神的仪式。

“不…不可能，我怎么…”

怎么能轮流栽在卫因和他外甥女的手里？

苏媚儿的遗言到此为止，九尾妖狐的意识消失之前，听到的便是少女冷漠的声音：

“怎么，你想和我比谁更爱他？”

真诚的爱，纯粹的爱，沉重的爱。

这是一场淬炼。

灵魂的覆写总是能带来些许改变，妖狐的力量真切的全数传递给了新生的相府大小姐，同样带来的，是她心性的变化。

“小姐，你醒啦！”

“嗯。”

睁眼，她支撑着自己在床上坐起。

一旁候着的阿香见状顿时激动到要落泪。

“我饿了。”

“阿香这就给你去拿吃的去！”

丫鬟连忙离开了。

她并未看到自己侍奉的小姐除了眼底的疲惫之外，身后出现的的虚影。

那是一只白毛九尾狐狸，每根尾巴都透露出令人心悸的力量，而狐狸周身带着虚幻般的青色火焰。

少女双目已然带上别的色彩，左眼是尊贵的紫金，右眼则是如若琥珀的红。

与那被杀死的苏媚儿别无二致。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

她不清楚自己该要如何利用得到的这份力量，可一个想法很是明确。

【舅舅，就算你死了，小竹子也必须看到尸体才会死心呢。】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头的雕花木桌上。

一只装有桂花的香囊，一柄刻有桂花的玉簪。

【哦，对了，还有你啊。】

少女疲惫的脸上带了些许笑。

这样看，要是舅舅真死了她还能找到个活下去的念头呢。

她那亲爱的，还未嫁给舅舅的“舅妈”？

真要清算，害得她和舅舅到了如今田地的，不该有那家伙一份么。

再度被自己舅舅拯救的相府大小姐，心中的爱意在灵魂覆写九尾妖狐残魂之后，终于扭曲成新的模样。

没了恢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