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味道还可以吗?”身着围裙的晴香站在一旁,礼貌地俯身问道。
“好……好吃……太美味了……”老先生说着说着,不由地掩面而泣,让我们几个有些不知所措。
“花之内老先生……”耀连忙递上纸巾,关切道。
“您怎么哭了?”香奈也凑过来说。
“谢谢,我没事,只是……这料理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亡妻,一时间有些……有些……”他哽咽道,不知如何续言。
听闻此言,我们都看向晴香,她大概也不知道原因,解释说:
“这道烧豆腐是我的外婆教我做的。”
我似乎有了头绪,于是转向花之内老先生问:“花之内老先生,冒昧问一下,您的妻子的名字是?”
“花之内梅子,我们在大阪的一家饭店认识的,在嫁给我之前,她姓如月,如月梅子。”他一边说一边抹去泪水。
“您的妻子是如月小姐!?”晴香惊异道,接着说:“外婆曾跟我说,如月小姐是她最勤奋的徒弟,虽然天赋不高,但十分努力,让我以她为榜样呢!”
“啊——原来是这样,你姓加藤……哦!我……我想起来了,梅子临终前曾跟我说过,加藤老师是她最爱戴的人,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她一面!”他激动地说,“你……你是她的后人吗?”
“是的,我是她的亲孙女。”
“她……她现在在哪,可否……可否带我去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话说到这,我们都不由得低下了头,最后还是由晴香开口:
“抱歉,我外婆她……她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花之内老先生一愣,自嘲地笑笑:
“也……也是,梅子与我年龄相仿,她的老师想必……唉……不过没关系,感谢神明,让我遇到了她的后人,让我遇到了你!请允许我代梅子谢谢你,谢谢你的祖母。”他话锋一转,竟露出笑颜。
“您太客气了,祖母说,教别人做料理是她所热爱的,她也希望有人将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给更多的人带来幸福。”
“嗯,我真得很幸福,很幸福……对了,你们下午不是要去花田吗?怎么能少的了下午茶呢?厨房里有很多食材,你们随意取用,不用客气,孩子们,去好好玩一下午吧,你们能来我的花田是我的荣幸。”
“这怎么能行呢?”晴香拒绝道,我们也纷纷摇了摇头。
“哎呀,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果还是过意不去的话,请麻烦再给我盛一碗吧。”他笑嘻嘻地举起空荡荡的碗,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豆腐全部炫完了。
我们最终接受了花之内老先生的好意,在他们家的厨房里分工合作,做好了下午茶,阳光刚刚迈过顶峰,我们应花之内老先生的要求,先后沐浴更衣,然后一齐扑向花田。
“‘花之界’我们来啦!”
当我们真正进入到花田之中,才恍然明白,这里为何被称为“花之界”——整片丘陵像是被神明掀开了纱幔:十万株羽扇豆沿着缓坡倾泻而下,蓝紫色浪潮在明媚的阳光中泛着天鹅绒般的光泽,与天际线处金红色的郁金香墙撞出梦幻的渐变带。
我们和风一起掠过铃兰花谷时,成串的白色铃铛便叮咚作响,将裹着露水的芬芳泼向玛格丽特菊构成的雪原。
“好美啊,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耀自言自语,紫色长裙轻轻拂过脚下薰衣草,腰间的蝴蝶结随风而动。
“哇~~~这也太漂亮啦!”香奈孩提般兴奋地张开双臂奔跑着,金黄色连衣裙的蕾丝边与郁金香融为一体。
这里,是花的世界,这里,是花的海洋。
我们像云游的鱼一般在花海中畅游,三色堇铺就的彩虹小径在脚下蜿蜒,每走三步就变换一次主色调——靛蓝的飞燕草突然被橙红金盏菊截断,转过木质拱桥又闯入绣球花的粉紫星云。自动灌溉系统正在启动,细密水雾从鸢尾花形状的喷头中弥散,在低空架起无数道微型虹桥。
“好厉害,这些,都是花之内老先生的杰作呢!”她也不由得赞叹,草帽下,晴香的眼睛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夕棕色的长发温柔地披在肩上,纯白色连衣裙让她好像天使一般降临世间。
浩太也被这非人间的景色吸引,一直在那不停地“咔嚓咔嚓咔嚓”。顺带一提,为了让我们好好留念,花之内老先生将他珍藏的单反相机毫不吝啬地借给了我。
在往里走,花田的中心是一座青铜女神像,她手中的蓝玫瑰花瀑泛起虹晕,水流坠入镜面水池的瞬间,惊醒了沉睡在睡莲叶上的豆娘。
在一片彩花繁茂之地,身旁的晴香忽然拽了拽我衣角,冲我微微一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太一,能给我拍张照吗?就在这里。”
“当然。”我回之以微笑,接着调侃道:“那么,请选择一个合适的姿势吧,模特小姐。”
她欣喜地点了点头,与我拉开距离,步入一片繁花之中,我调整着相机参数,取景框里晴香意外地上镜,她一手藏在裙后,一手扶着帽檐,大大方方,完全没有了腼腆的样子,难道这就是先天拍照圣体?
不管那么多了,花丛中的晴香与如花一般绚丽绽放,喜笑颜开,我迫不及待地按下快门,定格这流光一瞬。
废话少说,上图!
太美了,家人们,谁懂啊?那种成熟和青涩之间恰到好处的可爱,那蓝天与花海的一线相隔,那一瞬,我们彼此看着对方,与世隔绝。正当我想再拍几张时……
"摄影师先生,人家也要专属写真嘛~"香奈的脸闯进了我的摄像头。
不等我说什么,我就被她拽到不远处的葵花田中,之间传来柔软的触感,小小的手却在暗暗发劲。把我拉到一旁,香奈走到葵花之间,整理好自己的发圈,两团蓬蓬的丸子头垂在脑后,再加上圆嘟嘟的娃娃脸,笑起来也十分可爱。
“哥——快拍人家——”她向我挥手。
我调整好角度,香奈张开双臂,摆出一个拥抱风的姿势,笑逐颜开,那一瞬,她清澈的眸子在花瓣的映衬下透出金色的光芒。
只能说——不愧是我家妹妹!
按下快门的时候,我想起之前香奈对我的告白,她的感情就像是这一地向日葵般,热烈而纯洁,时刻都充满着活力,可又如明媚的阳光,让人暖洋洋的,晕头转向。
我似乎预感到了耀的到来,当我转过身时,她恰好与我打了照面,耀的清冷嗓音追风而来:
"我也要。"
“好,好,都有都有。”我长舒一口气,唉,修罗场啊……
她似乎像是在故意回敬香奈,她不知何时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拽进了一片薰衣草的世界,一头乌黑的短发一抖一动,迎面扑来檀香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独处时,耀平时那种冰冷的眼神立刻融化掉了,面容都温顺了许多,那是我的专属福利,让人突然感觉,哇,原来她也会害羞吗?
“好……好看吗?我今天的打扮。”她将鬓发别到耳后,露出绯红的脸颊。
“很……很适合你。”我也不好意思地说,毕竟她拽着我的手还没松。
“嘻嘻,谢谢夸奖。”她忽然抬头一笑,半露白齿,那笑颜直击心灵。
“好了,可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哦!”耀渐渐退后,退入了一边薰衣草中,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株薰衣草。
“放心吧。”我蹲下身子,找好角度,她缓缓将薰衣草移到面前,摆出一副轻嗅花香的姿势,双眼微闭,长裙随风飘逸。
“嗯,从小到大,你是我最相信的人哦!”她不经意间说出这番话,嘴角微微上扬,我痴痴地按下快门。
我有些愣神,她缓缓向我走来,如同一位优雅的公主。
“拍好了吗?让我看看。”耀轻轻来到我身边,轻声问道。
“噢,哦,拍好了,给你看看,不好的话我再……”我说着调出画面,准备给她看,不料一颗轻吻落在了我的侧脸。
“耀,你……”我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与她对视,那宛若星辰的眼眸中,满是情绪的汪洋,将我吞没。
“这个……送给你。”耀说着,递出自己手中的薰衣草,我愣愣地伸手接过,眼看着她转身逃掉。
握着手中芳香四溢的薰衣草,我突然感觉到一个炽热的目光,我扭头看去,晴香正在不远处凝望着我,或者说我们……
她看到了,应该吧,全都看到了。
从她的表情中,我第一次解锁到不甘心,她大概也知道有薰衣草的话语吧:
永恒不变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