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的唇枪舌剑和细节扯皮,与会六国总算是拿出了一份至少在公开场合能说得过去的联合声明,九昌王作为此次会盟的东道主也能挺直腰杆在闭幕晚宴上说一句“这场大会是团结的大会是胜利的大会是继往开来的大会。”
各国大佬暂时摆平了金山和东洪的内部纠纷,也商量好了怎么拯救北原国的章程,至少在东方阵营内部看来一切都在稳中向好,再也不是之前那股子四处起火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糟心状态,着实让不少忧国忧民的大洪人长出一口大气。
至于会盟之后局势能不能像各国国君期望的那般发展,这就只能见仁见智了,可要说东方阵营之中有谁对这场会盟谈出来的结果最不满意,那毫无疑问就是刚刚下定决心赖在帝国地皮上扎根不走了的北原国镇西将军黄崇俊。
从派往九昌的探子那里收到会盟的结果时黄崇俊杀人的心都有了,这特么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黄崇俊之所以抛弃自己忠臣良将的人设决定当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军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镇西军高层整体都不怎么看好国内的局势发展,觉得慕容离这货迟早有一天要把北原国给玩儿崩。
既然认定北原国这条破船要沉,黄崇俊作为远在国外占领区的军政一把抓自然是不愿意跟着慕容王族一起淹死,再加上占领区的三个郡国闹抗税暴动隔断了北原本土与占领区的联系,黄崇俊搞拥兵自重也不必担心国内力量的反扑。
本来一切的进展都很顺利,人家盖乌斯也没有趁他病要他命双方划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两个郡在恢复旧税制之后治安平稳民生安定,镇西军还能腾出空来就地征召新兵补充一下实力。
若不是索尔姆河对岸还有十几万大军虎视眈眈,黄崇俊甚至都觉得继续关起门来过这种与世无争的小日子其实也挺不错的,比起在慕容离那个暴君手下成天心惊胆战舒服多了。
就在黄崇俊稍微刚想放松放松的时候,六国会盟如同一记当头棒喝砸碎了这位将军的美好念想。
在一切已成定局的当下,摆在黄崇俊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是遵从六国盟约率军撤离占领区回返国内,还是去他娘的六国我就想当个有自己军队和地盘的坐地炮,没有老子参加的会盟那就是一张擦屁股纸,不管说什么老子一概不承认!
回国那是不可能回国的,这辈子黄崇俊都不想回去了,以他现在的状况回去北原无论未来如何发展他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东方阵营未来打输了,那自己就是败军之将能捞得一条命回来都算西方人宅心仁厚。反过来若是东方阵营能赢或者至少保持住了僵持状态,就慕容离那个小心眼儿十成有九成得事后清算自己这个不遵王命的乱臣贼子,到时候别说性命怕不是背后的家族都要受牵连。
还有自己从占领区征召来的士兵,人是为了保卫乡土才加入你的军队之中,结果基础训练还没完事呢上面一纸调令你就撅个腚溜了,这种朝令夕改的上级人家愿意继续跟你那才叫有鬼!
若不走呢?镇西军以后要以什么名义赖在这里?是索性放弃北原国军的身份来个有枪就是草头王?还是依然打着北原国的旗号搞一出听调不听宣?如果急着收取胜利果实的卫阳国对镇西军下手该怎么应对?
打,光靠一个镇西军未必打得过,从国内调来的老兵们也未必愿意陪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不动手镇西军就要任由卫阳国随意处置,黄崇俊这个主将的下场恐怕不见得比灰溜溜回到本土好到哪儿去。
忽然之间,黄崇俊理解了当初鲁登道夫带着十四军团从边关匆匆赶回然后发现整个帝国都变了天时那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也明白了为何鲁登道夫明明可以重新归顺帝国政府就是非要强行扯起一杆旗帜自己干。
说白了就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人!
走自己肯定不能走,他征战半生好不容易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有了可以找机会上桌的基本盘,说什么黄崇俊都不愿意再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到慕容离那个暴君手中随意拿捏,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不行,自己必须给镇西军找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来攻讦的借口,比如说……黄崇俊抬起头看向了军营外面潺潺流淌的索尔姆河,还有河对面地平线上巍峨耸立的奥克福德城墙。
是啊,如果镇西军正在跟西方阵营交战,最好是看起来战况激烈到一兵一卒都调不动否则就会被突破的程度,不管六国之间有什么盟约面对外敌大军压境那都得靠边站!
这个念头刚刚在黄崇俊心底滋生便如春雨之后的荒草般开始疯长。说来也是可笑,昨天他还在庆幸盖乌斯那边情绪稳定没有趁着北原国内局势大乱出兵直接把镇西军给收了,现在他又苦恼盖乌斯为啥不打过来好让自己和镇西军能名正言顺地继续留在西方前线了。
常言道是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既然黑暗贵公子您如此沉得住气不愿意轻启战端,我黄崇俊为求自保只好忘恩负义一次当个主动撩拨虎须的罪人了!
下定决心的黄崇俊当即召集起镇西军的高层将校跟大家说明了情况和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在听说六国会盟后北原承受不住外交压力已经将镇西军当初一刀一枪拼杀而来的土地全都给吐了出去时大家就已经十分难以接受了。在镇西军的将校们看来局面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是慕容离用人不当轻信了马孟德的花言巧语这才导致雁来关失守以及之后的一系列恶性事件,凭什么代价要由有功无过的镇西军来付出?!
然后再听完黄崇俊对镇西军眼下处境的分析众人更是又惊又怕。毕竟关起门来当军阀是整个镇西军高层的集体决策,就算军官们想要把黑锅都扣到黄崇俊一人头上慕容离那个暴君也得相信才行。根据大家对慕容离的普遍印象分析,这个残暴好杀的老小子在六国会盟上受了那么大的屈辱,镇西军高层全体都有极大概率变成他的出气筒!
于是镇西军高层很快就达成了高度的内部共识——听命回国是死路一条坚决不能走,唯有继续赖在西方前线他们镇西军才能搏得那一线生机。
统一了内部意见,黄崇俊就将自己的大部分考虑都跟众人交待清楚,包括但不限于镇西军主动出击挑起跟盖乌斯远征军的冲突,然后依托索尔姆河的地形争取将战斗拖入胶着化长期化,大家就可以以前线军情紧急为由拒绝撤出阵地。
什么你说如果其他势力非要镇西军撤该怎么办?那自然是听劝直接撤退咯!不过镇西军撤退的时候是有序撤离还是耻辱性的大溃败那就容不得旁人来决定了,为了活命让黄崇俊昧着良心扮演一次引狼入室的卖国贼也不是不行,反正这北原国都已经被国内那群王八蛋卖了个干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