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赵国,齐王府邸。

往日金碧辉煌的齐王府,今日却是到处都挂着白帆,纸钱洒落遍地都是,就连王府的灯笼都特意换成了白纸黑字的。

一个个来吊唁的客人,一个个匆忙做事的佣人,内院里面的护院以及侍女,整个王府内所有人都各自一身白衣,各自神情颇为肃穆。

王府院内正当中,一间颇为宽阔的厅堂便是这场白事的正厅。

正厅里,写着“大赵国齐王世子宋宵之灵位”的牌位前香烟缭绕,摆放在供桌上面。

而供桌之下,跪着一位女子,正哭的梨花带雨,惹人心怜爱。

而她,正是今日这死者的未婚妻。

兵部周尚书嫡长女,赵国齐王世子未婚妻,周璇玑,周氏小姐。

一头青丝发髻素挽脑后略显凌乱,一张病柳娇花似的清丽脸蛋透着不健康的微白,春水般明眸泪涌不止,眼眶泛红有若桃花,素口樱唇随泣而颤,咽语断续不成言。

一身素白衣裙穿就在身,虽宽大却难掩其前凸后翘丰胸宽胯的曼妙身形,高挑绰约身姿瘫坐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抬袖拭泪,泣不尽的哀思,道不完的凄然。

如此一个面庞戚戚然我见犹怜的女子瘫坐在地,任谁看了心内都难免心生怜意。

灵堂内前来吊唁的一个个高门贵客,各自是唏嘘不已。

“这周家小娘子命苦啊,自小订婚世子,谁料世子十二岁遇刺一直昏迷不醒,苦守到二十有二的岁数,最后却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可不是吗,本来是要当王妃的,唉……”

“不光是当不了王妃,她这辈子婚事怕是都不成了,往后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璇玑小娘子在文坛上素有雅名,汴洛城有名的才女,贤良淑德为人恭谦有礼,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没人不念她好,这么一个姑娘,却是这个命,可叹呐。”

“世子又何尝不是苦命人,这么个文采好性子温良心思良善的良妻,仅有幼时匆匆几面之缘……”

一个个前来吊唁的贵客的小声唏嘘,自然会被这堂白事的苦主,当今大赵天子御弟齐王宋璞以及周璇玑之父兵部尚书周全忠听去。

本来是指腹成婚的喜事,却不料世事无常,落得这么个结局。

两个苦主长吁短叹,只叹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然而人群中,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怜惜命苦的周璇玑。

只见周家人之中,一名看上去年纪四五十岁但也称得上风韵犹存的妇人看着周璇玑如此凄苦,隐隐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妇人身旁,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亦是尽力在掩盖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周璇玑泣声不止,暗爽在心内。

妇人便是周璇玑之母死后,周父娶的续弦的有两个侍郎一个大学士的张家的张氏夫人,几个年轻人,便是张夫人生的一女二儿,周璇玑的二妹和三弟四弟。

如果没有周璇玑,那只要周全忠死后,家产没有任何问题。

偏巧有周璇玑这个没了娘但却得父爱又有文采又有盛名的前夫人遗女,这对于他们来说,周璇玑的存在如鲠在喉,自然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一出生就克死妈,还没过门就克死丈夫,真是个活灾星。”

“娘您说的是,她表面上一副温吞样子,背地里怕不是暗地在跟多少个小白脸子暗通书信……”

“姐,你说她要是跟这个短命世子一起死了该多好……”

几人各自一番小声戚戚,倘若是眼神和恶意能杀人,周璇玑这块堵心丸怕是早就死了。

周璇玑凄苦的哭声渐渐平息,转而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摸样,病弱美人全然一副行尸走肉的落魄恍然样子,直叫一个个吊客看之心生怜意。

吊客纷纷吊唁,这时齐王宋璞和周全忠出言召周璇玑近前来。

两个丫鬟搀扶,行尸走肉一般憔悴的周璇玑踉踉跄跄近前来,跪倒在地。

说是跪,实则整个人都没力气了,瘫坐在了地上,一副憔悴落魄模样更是瞧的齐王心内愧意尤然。

齐王摇着头,叹息道

“唉,璇玑,你与我儿,都是苦命人呐……”

“说一千道一万,本王于你心内有愧,你这一辈子,不论如何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齐王府都管你。”

“孩子……”

“下去休息吧,这些日子,日日憔悴,再这样你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齐王愧声言说,周父全忠亦是随声附和。

两名丫鬟便搀扶起恍恍惚惚行尸走肉一般的周璇玑,一路而出,徒留堂内众人长吁短叹。

出了灵堂。

往后屋休息的待客房一路去。

周遭也没了佣人,也没了吊客,只剩下周璇玑主仆三人。

方才被丫鬟搀扶着,憔悴的跟鬼似的周璇玑,眼下却是噗嗤一乐,笑出了声。

紧接着,方才病柳娇花我见犹怜的一副俏脸,笑的畅快灿烂,笑声不见半点憔悴,反而是中气十足。

方才都走不动路的身子,眼下玉足步步稳健,脚步轻快,身体状态比起护院的王府护卫看起来都更好。

两个丫鬟一时都追不上,连忙快步跑着追着,口中吐槽不止。

“小姐,小姐你慢点,叫人看见岂不露馅了?”

“嗨呀我说小姐,虽然我知道你对那世子毫无感情,但一出灵堂笑的这么开心,多少是有点……”

周璇玑面上笑着,抬眼望院中一颗石榴树近在眼前,抬起手随手催动内力兀自一吸,转瞬三颗又大又红的石榴飞入袍袖之中。

两颗石榴扔给两个丫鬟,她自己则是笑吟吟的拨着石榴,应声笑道

“有点什么?恩?”

“我这几天天天跪在那横哭竖哭的,仁至义尽了。”

“再有几天,这出戏就全都演完了,回家了就舒坦了,我凭什么不笑?”

“走走走,回房了,等会我出去透风逛街回来给你俩带好吃的。”

说着,周璇玑摆了摆手,招呼两名丫鬟一路跟来。

客房中。

周璇玑脱一件衣服,身边亲随的丫鬟便穿上一件她脱下来的衣服。

周璇玑则是穿上另一套牙白色的织金圆领袍,随着脱随着穿。

一通穿脱罢了,方才楚楚可怜的周小姐,眼下全然一个富贵洒脱女公子的模样。

一头飒飒英姿的马尾辫,一身金闪闪的锦绣衣装,足蹬皂靴手持折扇腰悬白鲨鱼皮鞘金装具的宝剑,飒飒英姿亮眼至极。

若在家里,想出门就出门偷溜出去便是了,可这是在王府,只能是叫亲随丫鬟当做自己替身,这才好出去。

按理来说。

这样一个封建古代社会下,女人未婚夫死了,那就跟天塌了没区别。

但这对周璇玑来说,却是个头等喜事,只因她并不全然是个女的。

二十二年前,自己还是个倒霉催的男社畜,一个不慎撞了大运,成了这个酷似北宋的武侠世界的一名官家小姐,从女婴开始新的一生。

带着前世的记忆,叫他踏踏实实的嫁人相夫教子是绝不可能的。

幸好婚约的未婚夫是这么个情况,不但不用强忍着恶心和男人生儿育女,而且还有了这辈子都再也不用考虑如何拒绝婚事的好理由。

王爷家没娶成的克夫煞星,谁还敢接盘?

自己这辈子,虽说和男的过日子光想想就犯恶心,和女的搞姛也是怎么琢磨怎么难受。

既如此,便如此。

眼下死了未婚夫,自然以后不可能再有人聒噪逼迫自己嫁人了。

日后如何选择,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中了,自己可以充分的琢磨自身的问题。

有些问题自己可以暂时没个决断,但不能被外人逼迫。

周璇玑一番换装,打开客房窗户正欲一个纵跃出房而去,亲随的丫鬟却是连忙拦住了她,递上来一封书信。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刚想起来,刚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我衣服里塞了一封信,我一看竟是皇城司的信。”

“我差点忘了给你,你快看看,别耽误了大事。”

周璇玑闻声一顿,旋即只手接过了信来。

皇城司,一个类似于锦衣卫以及斩妖司的官家部门,即以官家身份维稳江湖上的事情,也有处理各种怪力乱神事情的职责。

周璇玑便是其中一名小组长,十六岁入职,眼下都称得上是老员工了。

周璇玑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文坛上靠背诗抄地球诗词博个才女之名,江湖上也找了这么个刀口舔血却充满刺激的事来做。

重活一世,自然不能傻吃闷睡过一辈子,体验更多更刺激的事情,才不枉天赐二命。

一般来说,皇城司都是口信,纸面书信只有在更换司丞的时候才会发放。

眼下递来纸面书信,意味不必再说,司丞换人了。

皇城司这个部门,看起来威风八面,实则是四处漏风孱弱不已。

职责是管理江湖,斩杀怪力乱神,但那都是太祖年间的事情了,眼下即管不住江湖,也斩不了怪力乱神,更无力防范敌国渗透。

一年里,司丞有八任都死的不明不白,足可见皇城司之状况。

周璇玑心内感叹了一番,旋即展开信纸,却见点点似桃撇撇如刀,一个个字迹娟秀工整。

“告寅卯组长周萱(工作用化名)。”

“本官为暂司丞杨瑛,暂代皇城司一切事务。”

“上任点卯推迟十日,十日内你组成员不得调动,以免打草惊蛇。”

“特命你今日亥时前,前往太平桥张家二荤铺,点烧羊肉一份,找线人获取后续任务情报。”

“大赵皇城司暂司丞杨瑛笔”

看着这一个个娟秀字迹,看着一个个写的好似印刷的一般工整,各个都藏锋的小字,周璇玑不由得微微摇头咋舌一叹。

“这新司丞,怕是个极端强迫症,这种只有我一个人会看到的令信他竟都写的一般大,还死扣藏锋,着实是病得不轻。”

“就是不知道,这位新司丞大人,能在任上坚持几天。”

一时间,也许是这极端强迫症的特点,叫周璇玑隔着信纸,竟觉得这新司丞想来应该颇为有趣,莫名的多了星末好感。

周璇玑摇头一笑,信看罢交于丫鬟焚烧,旋即纵身出窗,腾挪倩影偏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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