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人会爱你吗……”林冬明看着那张原本平静可爱的睡脸上出现的慌乱表情,第一时间想到了这首。
这个世界并没有关于前世的文学名作,但林冬明记忆力还算不错,往往能够记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他拂开云疏影有些凌乱的头发,给她理了理被子,柔声道: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云疏影看起来睡得很沉,但以前的林冬明经历过她忽然醒来的情况,所以更像是一种薛定谔式的睡眠。
不像是林冬明本人,一旦睡着就跟死猪一样雷打不动,一觉睡到大天亮。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唯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灯火边低眉弯腰,
忧戚沉思,喃喃而语,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其实作者叶芝这一生从未得到她的女神,也就是这首诗的赠予对象,茅德冈的爱恋。
年轻时的叶芝就开始追求茅德冈,茅德冈却拒绝了叶芝转嫁他人。叶芝一怒之下写下了这首诗,与其说是表达爱意,倒不如说更像是诅咒——那个人只是爱你的美貌,爱你的青春,但只有我是爱你的灵魂!等到你垂垂老矣时,仍然爱你的人只有我!
但可惜叶芝也没机会去验证这件事情了:等到两人都垂垂老矣时,茅德冈的丈夫已经溘然长逝,她也就变成了寡妇。
叶芝倒是做到了这时候仍然爱着茅德冈,但此刻的茅德冈并未接受叶芝的求爱,而是投身于民族解放运动之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过,这或许就是能解除你心魔的感情吧。”林冬明微微唏嘘地看着熟睡中的云疏影:“无论年轻还是年老,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战乱还是和平,都不离不弃的感情。”
林冬明对叶芝本人是没有否定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喜欢这首诗。毕竟叶芝至少做到了用一生去爱茅德冈。
放到现在这个世界,那至少也是历尽八十年寒山松柏不变的真心。
林冬明又絮絮叨叨地年了其他一些长诗和情话,直到一炷香结束。
——好了,一炷香念完了,该走了。
林冬明起身向门口走去。
衣角被人攥紧。
林冬明回头一看,居然是云疏影。后者已然出于熟睡状态下,但却能够用力抓紧林冬明的衣角,完全不让他走。
只见后者眼皮下的眸子动得飞快,似乎在做噩梦。
根据前世的心理学知识,林冬明知道现在的云疏影出于快速眼动睡眠阶段,非常容易做噩梦。
而作为一个有心魔在身的修士,则非常容易在这时候做噩梦。
“不、不要走。”云疏影喃喃自语道:“……你是爱我的对吗?我跟他说的不一样,有人会爱我的。”
林冬明叹了口气,看来服务时间还不能结束啊。
他于是轻轻抓住云疏影攥紧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轻声道:“是的。有人会爱你的。无论天涯海角,总会有人愿意陪着你去的。”
云疏影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但并没有放开。
林冬明继续道:“我会爱你的,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是很好的人,不要去管他们的声音。
人永远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也不会得到所有人的爱。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是爱你的。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就会赶到你身边。”
林冬明说得极为自然,就像是发自肺腑一样:
“我会接纳你的全部。无论是最好的,还是最坏的。无论是光明的,还是阴暗的。如果我连你的阴暗都接受不了,那也就不配享有你的光明。睡吧,明天又会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
就这样柔声细语地说了好一会,云疏影的表情才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了抓紧林冬明衣角的手。
林冬明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放开了,小爷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关上了房门,留下一缕缕银白的月光落在熟睡的云疏影身上。
半梦半醒间,云疏影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刚刚那是……林冬明?他在向我告白吗?”
但云疏影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沉入银色的月华所构筑的幻梦之中。
直到第二天醒来,云疏影才来得及细细回味睡前的那首诗。
身为一个历尽红尘的合体期长老,云疏影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曾经的云疏影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溢美之词听到腻的人。只是后来由于她的心高气傲、坏脾气、以及被退婚的丑闻,想要与她结为道侣的人很快骤减。
云疏影也对那些人没有兴趣。
现在想接近云疏影的人,要么是色胆包天,要么是别有用心。而这两种人云疏影都很讨厌。
所以,如果林冬明用正常的方式跟云疏影告白,那是一点都无法打动她的内心的。毕竟林冬明本身就是因为云疏影给钱才来到她身边,这时候再说爱她,那究竟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的钱呢?
但林冬明是在她睡着了之后才说的,所以理论上她不会听得到。
其次,林冬明说的是:
【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身影,
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唯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也就是说,林冬明爱的是她自己,而非她的容貌或者其他。
想到这里,云疏影露出了一丝苦笑:“笨蛋。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动哦。”
敲门声响起:“云长老,起床了吗?早饭我做好了,洗漱好之后就能来吃了。”
云疏影怔了怔:这未免太好了吧?
“好,我马上来。”
门外的林冬明也愣了一下:今天的云长老似乎心情不错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总归是好事。至少比她发脾气要好得多。
片刻后,洗漱完毕的云疏影从房间里出来,林冬明给她盛了一碗南瓜粥:“一点点甜,我记得云长老不喜欢太甜的。”
林冬明本人倒是比较喜欢甜食,但在服务客户时他的喜好一点都不重要,客户的喜好才是第一位。
云疏影又愣了一下:这未免太好了吧?他真的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