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里一片漆黑,就算是艾米的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猫咪虽然有很强的夜视能力,但地道里显然没有任何光源。
她掏出了一枚发光护符,把周围点得透亮。这个狭窄的洞穴只够一人通过,周围都是岩壁和石苔。
这是艾米知道的最隐蔽的入口,选择从这里人并不多。
会来黑市的人多半不是守序的良民,不好相处。艾米才不想跟他们遇到。
只不过选了偏远的路,就得在地下通道里走很久才能到了。
封闭的地下突然吹起一阵邪风,阴森的感觉让艾米身子一抖。
唔...前面有一段堆放人骨的区域。
虽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但艾米还是害怕人骨头。
太阴森和不详了,在这样狭窄的封闭空间里,而且还只有她一只猫。
人骨不会跳起来咬她的...或许。
变成猫娘后情绪也变得敏感得多,很容易受周围的环境影响。哪怕原本不怕,但真走在这样的场景,心里的害怕也会被不断放大。
白猫娘脸色被吓得煞白,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加油打气。随着几次深呼吸调整心态后,她迈开腿就往前冲。
只要跑得够快就不怕了!
人骨区没有完整的骨头架子,全是一根一根独立的股骨,手骨,腿骨,以及堆积如山的头骨。
这跟当初大瘟疫时期对尸体的处理方法有关。但这样的零散也正好方便了摆放...只要把一根根骨头像堆柴一样堆起来就行。
艾米半眯着眼睛收束视线,尽量不把目光放在路边的骨头上。尽管那些骨头堆得比她还高。
狰狞的头骨是最吓人的,龇牙咧嘴,有着大大的黑洞洞的眼眶。这样的东西最好吓小朋友了,一吓一个不吱声。
虽然艾米不在小朋友之列,但她也怕。主要是这里的白骨都是真家伙,不知道多久以前都是活生生的人。
呜呜,越想越不舒服了...
急则生乱。白猫娘的步伐节奏变得错乱。然后...她踩到了自己的斗篷。
“哎呀!”
扑通一声,艾米身子一个前倾趴在了地上,来了一个萝莉摔。
倒霉,早知道还是不穿这个斗篷了。
艾米心里愤恼,一抬头却正好和一个头骨对上了。
那白骨阴渗渗的,呲着洁白的牙齿像是在微笑,黑洞洞的眼眶仿佛深不见底,不知道藏着什么黑暗可怕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尖锐的叫声回荡在地下通道里,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嗓音高频圆润,而且还没有破音。这独特的嗓音功底如海底的美人鱼一般,不过在此时只表达了少女的被惊吓。
咦?
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戴拉娜也在地下通道里,听到遥远回荡的声音不由得一愣。
是女性的声音。
是遭遇了什么吗?
在地下世界活动的人们并不善良,而这地下世界也没有世俗的规矩,就算杀人劫财也抓不到任何证据。
要是遇到不好的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为了陌生人默哀一秒,戴拉娜继续前进。
...
魅魔血脉陷入沉寂,恶魔那强大的恢复能力自然是用不了。
由于贤者之石的封锁,身体机能也下降到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
白猫娘就如外表般软糯,像个奶油蛋糕。
她的膝盖摔伤了,流了点血,看起来暂时还好不了的样子。
耻辱的平地摔,还好没人看见。
好疼,下次不走这里了呜呜...
带着残念继续前进。好在没什么波折就到了黑市区。
这里是巨大的矿洞,人们开凿岩壁形成独立的房间,好用作交易场所。
“你好,我要蓄能部件。”
稚嫩的童音响起,把正在专心维修炼金部件的店员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进店里都没动静,行如鬼魅。
“那边的柜子上。最上面的是刚到的军用部件,旁边是二手部件。价格上差异很大,你自己看。”
店员只是撇了来客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矮个子黑衣人,说着小孩子般的口音,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跑到这里来了。
不过这家伙总给人一种存在感很弱的感觉,让人没有关注欲望。
来这里卖东西的不在意货从哪里来,自然也不会在意是谁要买。
反正出了店门,概不负责。
黑市的价格高果然不是吹的,质量可靠的军用炼金部件被炒上了高价。艾米站在货架前发呆。
要不还是让伊娜莉丝姐姐手搓两个炼金部件给她好了?
不过二手部件...倒是又多又便宜,装满了一箱子,就像积木一样。
艾米从身上掏出了一把半成品的炼金手铳,抓起箱子里的部件开始比对。
单人射击武器,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艾米怎么可能不认识。在剑与魔法的时代玩美式居合真的很酷。
虽然从外观和形式上来说,手铳比不上自动火器,可特别就特别在炼金二字上。
在炼金术和魔法的辅佐下,炼金手铳简直可以当自行火炮来用。
艾米也是考虑到自己武力上的欠缺,于是琢磨起了这玩意。
遇到敌人就掏出双枪连射,主打一个武德充沛。
“我选好了。”
挑到自己想要的部件,艾米结完账,正好看到柜台上有宣传单。
难道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什么活动不成?
艾米抽走一张,找了个有炼金灯照亮的无人角落读了起来。
“黑市拍卖会?这里的生态真是完善啊...”
仔细想想也合理,总会有珍贵且来历不明的东西需要处理。所谓拍卖会,无非就是销赃会。
艾米对拍卖会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去拍卖竞价的人特别冤大头。
有什么东西值得互相竞争,最后花大价钱才能拿下呢?
宣传单上有拍卖物品清单,于是她顺便读了起来。
有的东西认识,有的东西不认识。只能大概认出都是魔法物品,看不出到底珍惜不珍惜。
直到一样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块猫荷草香皂。
...
茱莉丝搅拌着碗里的燕麦奶,看着窗外飘雪。
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都忘记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做了什么。
家里不像以往一样干净,看得出屋子的主人没有收拾的心思。角落堆放着垃圾,书籍丢在地上,衣服杂乱的挂在椅背。
不过好在室内陈列乱而不脏,也不至于让人落不下脚,有种乱中取序的感觉。
茱莉丝变得沉默了许多,伤好后就呆在家里那也不想去。
学习,工作。这些东西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就连原本设定的拯救家乡的宏伟目标都没有心气提起。
麻木,自责,强烈的不信任感。它们轮流回荡在茱莉丝心间,如一窝窝热油灼烧着她仅剩的理智。
如今很难从她脸上找到当初的自信与活力。她不修篇幅,长长的头发没有修剪和打理,显得又修长又凌乱。
屋子里也有壁炉。在寒冷的冬天里,这基本是皇城生活的标配。壁炉烧着火,而旁边睡着一只犬娘。
白狗凯妮不聪明,但嗅觉绝对灵敏。或许在茱莉丝身上闻到了孤独的味道,于是她也常常留在这里。
不过...她可没有照顾茱莉丝的能力,常常赖在这里反而需要茱莉丝的照顾。
困了就依着壁炉睡觉,暖烘烘的很舒服,也很安全。除了差点把尾巴遗忘在火堆里之外...
叮叮叮,有人敲门。
茱莉丝打开门,正好看到老熟人。
“午好,我来了。”
戴拉娜提着包,十分自然的绕过茱莉丝,走进了房间里。
“你的屋子还是那么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算了,我卫生没什么要求,只要没有味道就行。”
“生活就是这样,能过就行。”
茱莉丝关上了门,平静的说。
“你是不是转性了,变成这么丧这么宅。”
戴拉娜呼了口气,走到壁炉边蹲下,将冻僵的双手放在火上烤。
“呼...?”
被靠近的动静打扰,凯妮把眼睛眯了一条缝,看到是戴拉娜又放下心来。她抖了抖身子,又蜷缩得更紧了。
“只是比以往更擅长思考罢了。你今天来得有点晚了。”
“有点别的事。我可不像你那么闲,大雪天也是要上课上班的。”
戴拉娜从包里抽出一本笔记,递给茱莉丝。
“昨天炼金课的笔记。你拿去看吧。不过我得提醒你,你已经缺了好多课。”
“只要最后考核通过不就好了。”
茱莉丝耸耸肩,对自己的缺勤相当无所谓。
就算弹尽粮绝她都不想出门,更别说是去上课了。
“随便你。”
戴拉娜习惯了这样的茱莉丝,也不再多言多语。
茱莉丝翻了翻笔记,就回到桌前抄录起来,把戴拉娜记的笔记都写到自己的纸上。
她不去上课,只能靠这样学习,也算是没有荒废学业吧。
过了一段时间,茱莉丝完成了抄录,把笔记还给了戴拉娜。
“谢谢。”
茱莉丝轻声说。
“没关系。”
刚烤干身上的雪,又要回到风雪中。戴拉娜叹了口气。
“还需要我帮你带什么吗?吃的还够吗?有没有垃圾需要我帮你带走的?”
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做到尽善尽美吧。
...
一只穿着夏装短裤的白发猫娘趴在覆雪的屋顶上,遥遥的望着远处那座建筑。
透过房屋的玻璃,她看到茱莉丝那忧郁的脸。
“呵...”
雪花落在猫耳上,让她忍不住抖了抖白绒的猫耳。艾米呼了口白气,小心翼翼的趴伏着,哪怕她不可能被茱莉丝发现。
在雪里的艾米如有了层保护色,而稀薄的存在感让其他人很难发现她。
茱莉丝老师...
看着那张脸,艾米特别的心疼。
从来没见过这么丧气,麻木的茱莉丝老师,好像没有了朝气的老人。
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露出了恶魔的獠牙,对茱莉丝说的那番冷酷的话。
说的时候艾米自己的心也在滴血,可她必须这么说。
自己去找薇怜萨算账,肯定是凶多吉少。
那茱莉丝呢?茱莉丝也在局中,被薇怜萨牵着走。
在这个局中艾米最担心的,就是茱莉丝的安全。
或许这也是薇怜萨的设计,让她亲口说出那些话,把茱莉丝从自己身边推离。
如果不这样的话,茱莉丝是一定会来找自己,也迟早会发现薇怜萨是背后的黑手。
在此之前薇怜萨就以茱莉丝的生命来威胁自己,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艾米相信薇怜萨一定会痛下杀手。
那个坏女人一向不吝啬在自己身上施加痛苦,特别是以他人的死亡。
虽然之后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意料,薇怜萨大抵也不会出现在皇城了。
自己没有脸面出现在茱莉丝面前了。她变回了布偶猫娘,但还长着赫泠娜的脸。
会思念,会愧疚,但不能说,不能出现。
老师,还是忘了我吧。
艾米从雪中站起身,昂起头不让泪水流下。
雪花落在她身上,又很快被体温融化,化作细细的水蒸气。
有炼金护符在,她不怕冷。可心里也下了一场暴雪。
或许自己是不详的存在,会给周围人带来厄运。
孤单的走在自己的路上吧,被神明仇视的人要有觉悟。
就连父亲都没有完全打破祂们的锁链,更别说还没成长起来的自己了。
她是一枚棋子,而围绕在她身边的展开的博弈,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但在祂们眼里,这只是不被重视的附带伤害罢了。
艾米走了,在屋顶的积雪上流下了一串小巧的脚印。很快风雪就会填补缝隙,让这里看得就像没有人来过。
戴拉娜走了,温暖的屋子里只有茱莉丝和熟睡的凯妮。茱莉丝看着窗外的雪,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
她走到一个书堆旁蹲下,从书堆的最底下抽出一张报纸。
它看起来被压了很久,纸张十分平直,像切好的脆土豆片。
而报纸上有一个女孩的黑白画片,那是茱莉丝十分熟悉的脸。
恶魔赫泠娜,你还在骗人。
以这样完美的形象杀人无数,还被人们挂起来欣赏,抚慰受伤的心灵。
这也是你们恶魔的恶趣味吗?
茱莉丝不想出门,因为这张脸被贴得到处都是。
恶魔的美丽是毒药,是血腥的虚伪。
脑海里回忆起那个黑暗的夜晚,她带毒的微笑,沾血的手,令人晕眩的气味。
无法克制的晕眩,想要干呕的冲动。报纸上的赫泠娜在微笑,对着自己微笑。
她好像从报纸中活了过来,如一朵盛开的黑玫瑰,尽显恶魔的诡谲黑暗。她还在布局,戏弄着自己,仿佛拿着刀割在自己的心脏上。
茱莉丝的眼前光怪陆离起来。她扶住自己的额头,拿一本书将赫泠娜的脸盖上。
赫泠娜...你真的死了吗?
你明明是恶魔,为什么要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欺骗自己?
恶魔,骗子,刽子手。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当初能做到的。
杀了我,就不会那么痛苦彷徨。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连带着我一起...
我宁愿和其他受害者一样死在你手上,也不想以恶魔释放者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赫泠娜...要是我不认识你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