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种事情当然不会发生。说到底这件事只是个误会而已,只要解释清楚就一定能够平息灾难。
我怀着这样的希望,刚想开口澄清,听到了妹妹怨言的涂山棱月却托着通讯工具凑到了我手机旁边,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奸笑。
“蓝星叶姐姐,听得到吗?自从上次分别已经过去好久了,我可想念你了~”涂山灵灵在通讯工具里欣喜地朝我打招呼,她的声音似乎变化不小,是血脉觉醒的缘故么。
不过无论变声的原因是什么,当下都并不重要,因为妹妹的声线好像改变得比灵灵更剧烈——
“吼,分别吗……是啊,那确实会很让人想念呢——好啊,我会帮你买票的,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希望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有想好解释的理由。”
听着这有如来自寒狱冰窟的留言,身为冰之精灵的我居然也感到了一丝凉意。
“……咕噜,我应该……会没事的吧。”
…………
清水市火车站。
比起涂山市这种名字听上去就广为人知的大城市,清水市既没有像涂山那样的大型旅游景点,也并非经济资源集中的省会城市,再加上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假日,此刻的火车站可谓是门可罗雀。
如此清冷的环境,偶有几位经过的路人,也是忙于出差的社畜,但少闲人如我和苏迷两人者耳。
咦,只有两个人?涂山棱月去哪里了,好歹身为涂山的前代家主,涂山有可能要被栽赃陷害居然也撒手不管吗?
据她本人所说,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如今老身实力式微,再难参与涂山大事。反而若是贸然涉入,被贼人捉住用以要挟,则是雪上加霜之祸。”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还扬着抑制不住的笑容。我有理由怀疑她只是担心出了这个小世界就要被我大刑伺候,才提出要单独离开的,所以我“和善”地拍着她的肩膀问道:“可以不说这么文绉绉的话吗?我记得你现在的设定姑且还算是位少女来着。”
看着我随时可能掏出来七宗罪的双手,涂山棱月吓得“喵叽”一声叫了出来,连尾巴上的毛都吓直了。真是的,这种奇奇怪怪的叫声,都是她在人类社会里看什么学来的?
片刻后,涂山棱月咳嗽一声,恢复了平常的脸色,随后叹着气说:“实力不济确实是最大的理由啦,我现在这点境界和寿命,也就在人类社会里还能装装高手、见见世面了,妖族的大事,我早已管不了了。”
“还有就是私心吧,不到百年的余寿,对于没有修为的人类来说,或许还很漫长。可我毕竟曾是妖界一族之主,这样巨大的转变,我还需要适应。”
“灵灵的师傅,是叫涂山烛南吧——名字来自人族诗篇呢——我之前对他们师徒二人做了一些粗暴的手段,那些过错无法弥补,我所能做的,也只是试着像他们一样在人界走上一趟,然后给他们送上一些礼物而已。”
“……”
我有些沉默,尽管这不是第一次接触死亡的概念,但比起以前那些可以尽力避免的灾难,大限将至这种无可避免的命运果然还是让人唏嘘。
“没我的事了的话,那我就跑去追番看小说喽,”涂山棱月忽然换上了一副搞怪的笑容,飞也似地逃离了小世界,“嘻嘻,在看够人界的新鲜事物之前,我一定要活下去呀,别以为我会参与那么危险的事!”
我目送涂山棱月离开,没有再挽留她。虽然嘴上说着不负责任的话,但其实是不想让我担心吧,涂山棱月,你这家伙还真想当我的心理治疗师啊……
总之,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我现在得以和苏迷一起,在这个没什么人的火车站等妹妹过来,与我们一同启程去往涂山。
说起来,和苏迷刚见面的时候,她还是挺闹腾一只小狐狸来着。但自从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她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低落状态,不仅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就连雪白的狐耳都瘫软了下来。
可恶,果然还是很有负罪感是为什么?明明人家的年龄比我都大,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人家一样。
要不还是先安慰一下她吧,我记得她说过,她的姐姐教过她……
“看,纸飞机!根据我压根没学过的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力学,这可是能飞得最远的机型,你朝尖头哈一口气,保证想飞哪就飞哪——诶?!”
我用梦魇冰刀织出了一架与纸无关的纸飞机,将它放在苏迷手中,拼尽全力想出来的尴尬语句还没说完,胸前突然撞上来一层柔软的触感——苏迷直接扑了过来,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开始呜呜大哭。
呃,现在怎么更像是我在欺负人家了?
哭了好一会儿,释放完情绪的苏迷才红着眼抬头,哽咽着对我说:“谢谢你……好闻的姐姐,你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了啊,怎么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话说那个奇怪的外号能不能不要再喊了,我是什么来自东方的神秘香料吗?
“是不是好人这点以后再说,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我腰都挺不直了——”
火车站的座位宽度相当有限,以苏迷的体型,她压上来就能直接把我挤到座位的扶手上,让我不得不把身体摆成拱桥的姿势来维持平衡。
我无奈地按住了苏迷的小脑袋——不得不说手感是真丝滑——想要把她推离我饱受压迫的胸口。然而在我发力的同时,眼前倒悬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两条纤细的大腿。
我下意识地抬头,视角也跟着上移,眼前的风景随之从亭匀的双腿,变为少女裙下不加遮掩的画面。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我,久经锻炼的求生意志让我钢铁般的腹肌猛然发力(可能也没那东西),一下子就从飘扬的裙摆下探出头来,以威武不能屈的意志闭眼高喊:“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饶了我吧!”
无人回应,我顿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先将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还想寻找最后的一丝侥幸。但是现实给予了我无情的回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于是乎,在我睁眼的刹那间,我便看到了,这世上最为可怖的事情——妹妹正用着温柔和蔼的笑脸,表情一成不变地注视着我。
那分明是天真活泼的邻家青梅竹马才能绽放的阳光笑容,但我怎么从中嗅到了如此危险的气息?
“呀,看来在我想办法订到最近的车票的时候,姐姐也在努力地和新的妹妹相处呢。嗯,朋友之间就是要友好相处哦……是朋友,对吧?”
冷静,我要思考,现在留给我的只有一条路,而我必须立刻去实践它。
我抱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苏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妹妹身前,然后气势十足地——缩在地上抱头蹲防,口中念出能缓一时之急的妙妙小咒语:“别急,我能解释!”
然后我就真的一口气把从出差接任务到准备去涂山的前因后果给全讲了出来,并且着重强调了打电话的时候,涂山棱月吹耳旁风的行为。说这段话的语速之快,甚至都给苏迷听出了蚊香眼,希望试图理解我说话内容的她能够没事。
好在说话过快不影响妹妹听懂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随着我的解释,妹妹脸上危险的笑容,也逐渐变为了感叹我在哪里都能遇到事的无奈。
眼看妹妹的表情趋于放松,我长舒一口气,那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什么嘛,原来这孩子是你从妖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啊,我还以为……”妹妹上下打量了一下苏迷,似乎是想起了以前和灵灵相处的那段日子。
“以为啥?你不是因为怀疑我坑蒙拐骗人家小女孩,还想用火车把她带走,才生的气吗?”我一脸好奇地问( Ő ‿ Ő )
妹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颊上“唰”地飘过一片绯色。她当即把视线移到一旁,红着脸说:“没什么……毕竟这不是你第一次捡到小萝莉了,我应该早就猜到才对。”
“不是,怎么听上去我的身份变得更奇怪了啊?”
“咳咳,总之,既然是个误会,就不用再纠结了。现在距离去往涂山的列车发车,还有20分钟,我们还是赶紧准备检票吧。”妹妹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小步走到检票口前。
——然后和追上来的我在同一时间,看到了一群意料之外的人。
洛紫云、路仁、被吐槽能量绑住的林泽诚、莫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四个人正拿着身份证,一边在没几个人的队伍末尾排着队,一边和正要加入队伍的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
“……”
“……”
双方无言,最终是妹妹先开了口:“你们……别告诉我你们是集体出来旅游的,还恰好选了涂山这样的地点——我是什么时候被跟踪的?”
“不,我们还真没跟踪你,”洛紫云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至少来火车站之前,我们都没跟着你,而且我们的跟踪技术绝对躲不过你的侦察吧。”
路仁接着站了出来,按住莫名反光的眼镜说:“我来解释吧。事情要从京城之战结束后,我们在水族馆那次放假开始说起。”
苏迷见我们开始聊她听不懂的事,一个人默默地躲在了我身后,听路仁讲:“任务结束前那一点短暂的公款私用时间,还有人记得我们为什么第一个要去的地点是水族馆吗?”
我浅浅回忆了一下,道:“我只知道林泽诚是被联动给吸引过去的,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难道另外两个人有什么秘辛?”
“没错,”洛紫云激动地点头,“这可是我和路仁一起发掘出来的一手情报。”
“还记得社长你刚醒来时,副校长带的话吗?正是在听了那句话之后,秋雨瞳和莫岚两人才计划去水族馆的。而根据我和洛紫云跟踪她们收集到的情报,她们的身上同时发生了一件甚至会涉及人身安全的大事。”
洛紫云思索了一番彼时的场景,说:“水族馆对她们二人而言,应该是一处相当有回忆的地方。所以在知道了那件大事之后,她们一起去了水族馆,还互相发了誓——咝,这是要背水一战的节奏啊。”
路仁点头:“在开学没几天后,社团里就见不到她们了,这也印证了我们的猜想,她们恐怕是打算自己解决那件事,所以直接回家——也就是涂山市了。”
“那看来我们撞上还真是意外。”妹妹无语。
“说了那么多个跟暗号一样的‘那件大事’,到底是什么事,你们有没有头绪?”我问。
路仁淡淡一笑:“有什么事学校知道且关注,她们自己也提前知道且相当关注?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啊,只要用手中的情报稍一推理,结果不就显而易见了嘛。”
“答案是‘念’的觉醒,史无前例的两人同时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