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安大略转过身子看向森林的那一端，“真的有切族的武装吗？”
“有的！有的！”
上尉的身子绷得挺直，他完完全全地将自己这边得来的命令全部复述一遍。
“红隼？”
听到这个名字，安大略不由得蹙眉。
先前在林子里头的时候，自己似乎遭遇的就是这一支队伍。
他盯紧了眼前的上尉，“你确定情报是切族武装打算穿过森林往北进发？”
“上面的命令的确是要求我们师坚守安卡、格莱克、还有白堡这三个地段，这里是通往塞维亚的咽喉，一旦这里……”
上尉没有继续说话了，也不需要再多嘴，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地相当明白。
“那和这些平民有什么关系？”
“真的有特务？”
安大略转身指着陆续返回休息点的平民问道。
听到这么一句问询，上尉赶忙走近两步，贴着安大略的耳朵小声道：“城市里面已经没有多余的物资，我们不能再接收难民，不然后勤……”
“你的意思是把他们让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安大略刚刚才稍微舒缓下来的表情在这死寂中一下子绷紧，他瞪大眼睛，两眼有如烧红的实心铁珠一样向外挤压眼眶。
“这是谁的命令？”
上尉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们是我们国家的国民！是我们人民军的立身之本！你这样做，以后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少校同志，我…我们没有办法。”
士兵们的灯光朝着森林打去，黑暗一下子便完全笼罩住交谈的二人。
在微微反光的装甲车前，一丁火星突然亮起，随后是第二颗，飘摇的火星在空中悬停着，像是一只垂死的萤火虫。
烟雾顺着安大略的嘴唇向夜空飘去，今夜的星星很少，月亮也被云层遮住。
“整个师都是这么干的吗？”
“整个北面防线都是如此。”
都是如此……
都是……
安大略被这几个字怔得失神，如此广阔的范围，如此规模的命令。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绝不是来自一两位将领的突发奇想，而是……
夜，粘稠得像一团淤泥。
它们团团围住这位天上的孤星，将其吞没，将其掩埋，叫其只能黯然发出一声急速消逝在空气中的叹息。
而上尉见到眼前少校叹息，赶忙上前趁热打铁：“把他们留给切族人，总比到时候在后方找不到吃的好。”
“而且……”
“而且什么？”
“国际上联邦已经封锁了咱们对外的粮食进出口通道，饿死一个平民，联盟还是联盟，咱们要是都饿死了，联盟就真的完蛋了。”
安大略没有说话，他手上的火星在缓缓向着烟蒂燃烧，烧尽的灰烬像是老人的胡须一样被现实的重力扯向地面。
它们砸在黑漆漆的大地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空中走廊呢？”
“我不知道，”上尉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咱们的飞机了。”
火星向上蔓延，一阵疼痛忽地窜上安大略夹着香烟的两指。
他吃疼一声，手中的烟头也同先前燃尽的余烬一样摔了下去。
“我打算回去，你这边可以安排吗？”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火星，孤星看着身前上尉问道。
上尉当然不会拒绝，他当即敬了一礼，随后挥手喊来两位士兵。
“等一下，”安大略补充一句，“有两个人我要带走，他们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把他们……”
孤星干涸的嘴唇忽地被黏住，他转眼朝着人群等候的方向看去。
在黑暗里，他模模糊糊地似乎能看清两三位平民的脸庞，他们正焦急地朝这边探头。
在等……
在等一场绝不会让他们通过的检查。
我在干什么？
一阵苦涩的笑声在心头响起。
他原以为，自己……
“少校同志？”
上尉见到眼前长官突然顿声不语，赶忙上前开口：“您要带那两个人走？”
“噢。”
被上尉喊了一声的安大略连忙回过神来，他动了动嘴唇，像是要说什么似的，不过一个字还未说出，一队士兵押着两个人从另一侧赶了过来。
“上尉！抓住两个想要溜出去的家伙！”
还在等候安大略回复的上尉马上扭过头来，他不耐烦地喊道：“这种事情来找我干什么？当作特务给我……”
“安大略先生！”
被押送者的喊声让上尉明智地住了嘴。
而被喊道名姓的安大略也是相当惊奇，他转眼看着被士兵们押过来二人，正是蕾米和小白二人。
他们两个人本来打算趁着人群和军队对峙的好机会从营地里摸出去，但没有想到刚一离开营区就被兵士们用枪止住步伐。
“安大略先生，”蕾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指了指身后的那群士兵，讲道：“您看，是不是……”
“快！快给他们松绑。”上尉瞧了一眼安大略的脸色后赶忙讲道。
随着士兵们慌忙的动作，捆在蕾米与小白身上的绳索很快便被接下来。
安大略旁侧的上尉一面赔着笑，一面叫身旁士兵开来一辆吉普。
“司机不用了，”安大略挥了挥手拒绝道，“我会开车，你们这里还需要人，没必要为了送我而浪费兵员。”
“是！是！是！”
上尉又敬了一礼。
随着耳畔的风声再一次响起，三人在黑夜中急速消失了上尉的眼前。
“呼……终于走了。”上尉重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来，“真是晦气，遇上这种人了。一脸正义的指责老子，最后还不是动用特权领着自己想保的人躲后边去了。”
“我呸！”
“到最后，不还得老子们在前头给你们当炮灰？”
他将黄色的烟蒂叼在嘴边，随着打火机的咔哒一声，几团烟雾顺着喉口一路沁入肺中。
“上尉！”一个士兵从远处跑来。
“什么事情？”
“那群难民又吵嚷起来了，问咱们到底查不查，他们赶着到后边去。”
“去去去！去个卵！”
“告诉他们，叫他们安静待着，等着我们布置好防线再说，不然谁都别想走！”
“是！”
而在已经离去的吉普车上，迎面刮来的冷风吹起小白的头发。
他看了看旁侧的蕾米，又瞅了瞅身前开车的安大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安大略头也没回，其手中的驾驶盘顺着道路岔口猛然一转，一阵巨大的惯性登时叫车后座的两人东倒西歪起来。
吉普的轮胎在地上横刮了几米，发出叽叽地摩擦声来。
月光透过云层直射在前座的安大略身上，他转身向着后座两人看去。
“你们不是要回去找那个叫米小脂的人吗？”
“我也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