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真的不可以再拿一块吗？”

夏洛特挤出一丝微笑，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满渴求，视线在黑面包和厨娘间来回移动。

曾经的她盛气凌人，哪怕是面对最凶恶的贵族，也敢果断地抽出魔杖来，作出决斗邀请。

然而，现在她只是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眼前人的饶恕。

“喂，小姑娘，你都拿了几块了？”厨娘一脸嫌弃地望着红发少女，“虽然咱说买猪肉肠任意添面包，但你未免拿的也太多了吧？”

夏洛特连声道歉，低下头。她知道想再拿一块黑面包的愿望已经落空了，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可才五块面包……还那么小……怎么够她和艾露娅两个人分的？

自打选举落空以后，她们的处境就愈发困窘。原本还能凭靠「互助社」的大家维持一下生计，可自从艾露娅失势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极少数剩下的人由于之前把钱都捐给了社团，也无力掏出更多的铜币来。

为了节省时间和金钱，她和艾露娅两个人的餐饮费减半，平时艾露娅出校兼职拿到一点钱补贴生活所需，而她则负责想办法用更少的钱搞到更多的食物。

哎，今晚两个人又要饿肚子了。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些兴奋的学生正围在那里，校袍和法师帽黑压压一片，仿佛一群乌鸦聚集在一起。

“过来瞧过来看！魔法师决斗预选赛招人啦！无需任何费用就能参加！奖池还在不断累积！”

一个矮个子黄发小女孩穿着与众不同的魔法袍，仿佛是某种体育赛事专用的裁判服，红白相间，胸口前还挂着记分板。她正从兜里掏出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宣传单，朝着人群扬去。

“喂，你有兴趣参加吗？赶快报名吧！只要完成一场胜局就能获得一枚银币哦！”

小女孩似乎是故意在朝夏洛特眨眨眼睛，不是错觉。

夏洛特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地上捡了一张：

~帝国魔法师决斗~

~四年一届，盛大开幕~

~无需报名费，只要你有出色的魔法技艺，就可以参加~

~赶快填写免责声明，27号前在主城堡二楼决斗社提交~

“你在看什么？”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

回过头来，发现是艾露娅，那个如月光般皎洁的少女，正用复杂的表情盯着她看。

“艾露娅，你怎么来了？采购食物应该是我要干的活儿呀——”

周日下午艾露娅没有兼职任务，一般来说她都会去图书馆学习。但很明显，眼前的伙伴并没有按照既定的安排去做。

“我——”

艾露娅下意识张嘴，又及时地止住了接下来的话。她不想把自己刚刚与伊芙琳见面的事情告诉对方。

“——怎么了？”

见艾露娅慌张地别过视线去，夏洛特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立刻问道。

“算了。”

“喂，艾露娅，咱们也算是好朋友了吧？”夏洛特气鼓鼓地叉着腰，“赶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给你出谋划策！”

“——不如先讲讲你手里的那张纸是怎么回事吧？”

艾露娅指着夏洛特攥着的宣传单，抬高了声调。

“纸？哦，这是四年一届的魔法师决斗的宣传单。”夏洛特点着下巴，“早有耳闻，听说帝国和周边王国的魔法学校会举办一场盛大的魔法师海选赛，从几千名学生中选出优秀的决斗法师来……”

“把它扔掉，夏洛特。”

“欸？为什么？”

“这是骗局。”艾露娅立刻回答。

“骗局？这是魔法界几千年的传统了，奖金也是实实在在的，怎么可能——”

“我没说奖金的问题，夏洛特，”艾露娅突然停下脚步，蓝眼睛里充满复杂的光线，“你知道，为什么这种宣传活动永远不会出现在贵族学生的食堂吗？”

夏洛特沉默不语。

“看这个——”

艾露娅从夏洛特的手中抢过宣传单，翻到背面：

~免责声明：如因不可抗力导致参赛选手在比赛中受伤或死亡，赛事主办方将尽力提供必要的帮助和支持，但不对选手的损失承担任何责任……~

“可是，我只要参加几场普通的比赛，赢得最低等级的奖金就好了——反正也是小打小闹，伤不了多少——”

“你打算参加比赛了？”艾露娅打断她的话。

“可还能怎么样？”夏洛特有点烦躁地反问，“我们都快吃不起面包了，社团里还欠下那么多钱，还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到尾音。

“……我也想在圣伦茨继续念书啊。”

“钱的话，总会有办法的，你瞧——”

夏洛特抬起头，发现艾露娅的手里正躺着一枚金币。

“怎么样，今晚一起去吃点好的吧，别在乎那几块黑面包了，我们可以选几个你最爱吃的葡萄蜂蜜蛋挞——”

她这才注意到，艾露娅的脸色有点苍白，往日那坚定的水蓝色瞳孔，此刻也透露着些许的心神不宁，衣袖的一小截被撕裂露出了线头，不知是否之前就在那里了。

“这个钱，你怎么搞来的？”夏洛特心里忐忑不安，她总感觉，在自己朋友身上，似乎经历了一些什么。

“别在意……”

“不，除非你对我说实话……”

“一份新的……兼职。”

艾露娅先是攥起小拳头装作咳嗽一声，然后扶住法师帽，给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哪里的兼职一天给一个金币？！”夏洛特有些生气了，“就算学校里的老师，口袋里也不会随身揣着金币走路吧？你不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你可是我们平民学生的领袖啊！”

“放心……我……游刃有余。”艾露娅把宣传单塞回夏洛特手中，又开始使用注意力转移大法，“赶快把它扔了，我们去吃饭吧。”

“喂！别无视我的问题！”

望着同伴渐行渐远的身子，夏洛特大声嚷道。

“唔……夏洛特喜欢喝什么果汁呢？橙子还是葡萄？说不定你更喜欢浆果风味的吧？”可艾露娅仍然跟没听见她的话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夏洛特突然烦恼起来。一半是怀疑艾露娅是否真的在干正经的兼职，而另一半则是——

艾露娅开始有事情瞒着她做了。

原本，她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啊。

这样想着，夏洛特并没有把宣传单丢进垃圾桶。

而是随手揣在打着补丁的校袍的口袋里，然后再去追赶艾露娅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