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关那柄迅捷剑的事情,少女有意将其略过,并没有刻意提及。
只是说对方失手,因而给她抓住了反杀的机会。
“……索兰小姐,虽然听说您是养女,但从今晚您所展现出的勇武与谋略来看,您确实配得上这个姓氏。”
在沉默片刻之后,一向对人类言辞苛刻的普茹涅,如此面色平淡地缓缓道。
“只是有兄长大人英姿在前,因而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希珀丝怔了怔,旋即用合乎上层社会礼节的措辞认真回答,“况且7号学会能在此时予以帮助,确也让我感激不尽。”
“应该的。虽说我家小姐此时不在枫堡,但她听说此事以后,也让我多加关注我们的人类朋友。”
“改日我会登门拜访的,你们有心了。”
普茹涅微微颔首:“到时还请允许我略备薄礼,以供招待。”
应付完这一套有些繁复的社交应答,希珀丝看了一眼上了车之后就睡下的特薇娅,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了,索兰小姐,方才我和蕤叶谈到你们之间的事情,不知您介意与否?”
“‘我们’?”
“指的是您与霍亨索伦殿下。”
“噢,”希珀丝看了一眼驾驶位上满脸幽怨的青发精灵女孩,略带好奇,“这位小姐名叫蕤叶?‘七月’的意思吗?”
“正是,”被拽来充任司机的精灵女孩轻哼起来,“看来索兰小姐还算了解精灵语,和那些乡野鄙夫并非同类。”
“好了蕤叶,不要对索兰家的人无礼。”
“……我这才不是无礼,我不是在夸她吗?”
这也太能侃了。
希珀丝又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小姑娘,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们之间的交谈:“那女士是想询问我什么问题?”
普茹涅结束了和蕤叶的对话,看她一眼:
“我们方才在谈论殿下是不是分外在乎索兰小姐,但半天下来并无结果,所以想问问当事人的看法。”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样的问题很是冒犯,所以您当然有选择不答的充分理由,关于这点,还请您相信我们的道德。”
希珀丝心想原来是这回事。“是殿下做出了什么举动吗?”她问。
“并非是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在谈到和您有关事情的时候,我们留意到她会采取另一种更柔和的处理方式,和她平时的行事风格,可以算得上是截然相反。”
“截然相反?”
“换言之,她有意在您面前展露出亲和力,为了让您能够关注她,甚至不将自己的健康安全都放在了第二位,这样的态度令我们颇感意外。”
希珀丝沉默片刻。“委实说,”过了几秒她开口道,“我倒是不太介意你们问这件事。”
“哦?”
“因为我是我,殿下是殿下,她对我在意与否,又和我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呢?”少女压低声音,轻轻反问,“殿下也有可能只是一时偶遇,看到我与常人有所不同,因而心里有些好奇吧?”
“好奇?”
“嗯,好奇。”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样,或许会给特薇娅带来不愉快的心情,但对小姑娘这样和她相处时的态度,希珀丝仍然感到由衷的不安。
因为少女自己也很清楚,她是个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乐趣的人,一天到晚,都一成不变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像光秃秃的荒地一样,看不到什么风景。
和这样的人相处久了,很难说不会觉得她无趣的吧?
如果最后会变成这样的话,不如打从一开始,就降低心理预期为妙。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趁着自己的在意还能得到回应,还能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之外,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美好的时候。
稍微贪心一些,说着“在乎”,想必也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很难再更进一步了。
毕竟这段关系的主导是特薇娅,少女自己知道,自己这般,是很难改变什么的。
努力让自己的心情轻松起来,这么尽量无所谓地想着。
“索兰小姐是这么想的?”
“嗯。”
“那您呢?您又是怎么看待殿下的?”
希珀丝听到某个小姑娘平稳的呼吸声,低了低眼睑。“殿下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她整理好有些落寞的心情,斟酌着,用尽量合乎具体情况的说法,解释起来,“而我非常在意,或者说,看重这样的关系。”
“就我个人而言,如果殿下心里的这份好奇,能延续久一点,我想我会感激不尽吧?”
听到她这么说,普茹涅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抬眼道:“您也是位有趣的小姐。”
“过奖了。不过说到殿下,我倒是还想问一件事。”
“嗯?您请说。”
“她这个咳血,此先并没有出现过。您是擅长使用魔法的术士,能为我讲解一二吗?是不是和她进行了施法有关?”希珀丝思考了一下,这么问道。
普茹涅闻言,神色稍稍凝重些许:“索兰小姐,是想听直白一点说法的吧。”
“这是自然。”
“那我便直说了,”这位精灵女子缓声道,“殿下疑似遭遇过生死危机。”
希珀丝对这样的答案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那是怎么样的危机呢?”她问。
“这点我便一无所知了,我所唯一能看出来的,便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在先前,给自己施加过某种基于星能魔法的‘禁咒’。”
“‘禁咒’?”
“……您星神语说得也很好?噢,我忘了,您就是教这个的。”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这样的禁咒?”希珀丝拧眉来问。
“嗯……我对此研究也不够深入,但它大致的原理,就是使用者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进而签订一份类似于契约的东西。”
“契约?”
“契约。”
希珀丝思考了几秒钟:“所以说这其实是硬币的两面。”
“麻烦详细解释一下。”
“就是说,这个禁咒,一方面能够保护被施法者,免遭某种危机的杀害,却又在另一方面,限制了被施法者的某些能力……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完全正确,您的理解能力相当出众,索兰小姐。”
少女咬了咬下唇。“那么,”她又问,“您大概知道,殿下是用了什么作为‘筹码’,才达成了这份契约吗?”
“这是只有施法者才能知晓的事情,”普茹涅对此摇头,“我只能大概告诉您,一般来说,这种筹码一般是他们的某方面能力,或者是某些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真相。”
“‘非常重要’,又该如何衡量呢?”
希珀丝无法理解脱离了物质的存在,如此不解反问。
“取决于施法时的情绪,其波动越大,便越容易缔结有关的契约。”
“噢……是情绪的波动吗?”
“是的,不知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希珀丝再度看向特薇娅,想要伸出手指去触碰小姑娘的手,但停在空中,过了几秒,还是收了回来。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少女低着眸子轻轻问道,“有些事情,不是殿下有意不说,是她……没法和我们说?”
普茹涅平静地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