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便只剩下了纪寒与宋青舒两人。
此刻的纪寒已经褪去了上衣，后肩连着胸前斜斜的缠上了层层绷带。
少年垂眸含泪，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屋内炉火旺盛，宋青舒都不禁感到一阵热意。
她默默移开视线：“陛下好生休息，明日臣送陛下回宫。”
说完，她正准备转身。
榻上的少年微微抬眼。
或许是伤痛的原因，他惨白的脸上，笑容有些勉强。
“宋卿还在生朕的气吗？”他问道。
宋青舒顿了顿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陛下希望臣生气，还是不生气？”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没再多说什么，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纪寒有些不明所以。
他张了张唇，眼睁睁地看着宋青舒将自己一个人丢下，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什么意思啊！
他好歹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哪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而宋青舒，刚一步踏出房门，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便彻底阴沉了下来。
远远候在一边的红鸢呼吸不由一滞，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浮上心头。
宋青舒飘来一个眼神，红鸢连连迈步向她走去。
果不其然，还没等靠近，便听见相国大人开口了。
“吩咐下去，陛下遇刺，全城戒严，这三日内，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
红鸢闻言，立刻低头应道：“是，相国大人。”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转身快步离去，将宋青舒的命令传达下去。
门外，隐约能听到下人们匆忙的脚步声，以及远处传来的兵甲碰撞之音，整个相府顿时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
房间内，纪寒独自躺在榻上，炉火映得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他盯着房顶，眼神有些空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
宋青舒最后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却怎么也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胸口因伤势而传来隐隐的刺痛，让他不由得低哼了一声。
“生气还是不生气......”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懒散和抱怨，“真是的，女人真是麻烦......”
纪寒闭上眼，回想着箭矢飞来的那一刻。
宋青舒冷着那张脸，察觉到危险时目光都没变分毫。
可唯独在看见自己朝她扑过去的时候，瞳孔震颤。
所以她其实内心深受感动吧？
一定是的。
纪寒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宋青舒站在庭院中，冷风拂过她鬓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底的寒意。
她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落在夜幕降临的天空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红鸢很快返回，恭敬地禀报道：“相国大人，城门已封锁，四方守军皆已就位，任何人不得出入。”
宋青舒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好，派人去查，刺客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谁的手笔。陛下在此遇刺，绝非偶然。”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有，盯着李家，若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红鸢心头一凛，忙应道。
她知道，这一次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刺客真正的目标是相国大人，可相国大人却用陛下当作借口。
这无疑是在告诉动手的那些人，“相国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至于相国大人最后提起的李家，恐怕便与刺杀脱不了干系。
红鸢已经习惯了宋青舒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所以这一次她干脆亲自带人盯梢李家。
夜色渐深，纪寒在榻上辗转难眠。
伤口的疼痛还在其次......好吧，他摊牌了，其实就是伤口疼得厉害。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家过夜，他这人有点认床。
离了那一张，睡得便不踏实。
原本好不容易睡惯了宫里的床，这突然换个环境，他又有些睡不着了。
天色微亮时，纪寒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宋青舒正站在榻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她见他醒了，淡淡道：“陛下，喝药吧。伤口若不养好，怕是会留下疤痕。”
纪寒揉了揉眼睛，接过碗，嘀咕道：“宋卿，你人还怪好嘞。”
他语气带着几分揶揄，这回他可是成了她的救命恩人，若这家伙再欺负他，他救命恩人这层身份可就有了用武之地。
宋青舒瞥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道：“陛下多休息，臣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她转身要走。
“哎，等等！”
纪寒连忙叫住她，“昨天的事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查清，到底是谁想害你？”
宋青舒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他。
此时的纪寒还不清楚，自己扑向宋青舒的那个动作，牵连了整个京城都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昨夜的街道灯火通明，铁鹰卫的甲胄泛着森然的光芒，沉重的脚步声随处可闻。
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刺客来历还未查清，但臣已有眉目，陛下无需担忧。”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昨天......陛下往后莫要再冲动行事。”
“早说嘛，朕就等着你......”
这句话了。
纪寒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便突然愣住了，他本以为宋青舒会是个知恩的，怎料她一开口却又是训诫的语气。
宋青舒看向他。
他瞪大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小少年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语调。
略显尖锐的嗓音使得宋青舒微微皱眉，她正想开口，却不经意间瞥见少年眼中的雾气。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耐下了性子，温声道。
“臣有武功傍身，等闲之辈奈何不了臣，陛下肉体凡胎，受伤会流血，怎能用身体硬抗箭矢？”
宋青舒的声音不大，纪寒听着却有些不舒服。
他抿了抿唇，眼尾的嫣红更加艳丽了几分：“那你受伤就不会流血了吗？”
少年的模样有些倔强，宋青舒见怎么说道他都不听，眸色微微暗沉了下来。
“昨天是谁疼得大喊大叫，嗯？”
宋青舒上前一步，指尖挑起少年的下颌，看着他那副委屈的模样，狠下心，声音冷冷地问道，“知道疼，还不涨记性？”
她的视线侵略性太过，纪寒慌张地偏过头去，忍了忍眼泪，小声道。
“疼，真的好疼，可是你受伤了也会流血，也会疼。”
“我......我不想你那么疼......”
少年的声音落下，轻如微风。
这一次，轮到宋青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