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空气出入着呼吸道，这是某个建于地下的监狱。

似乎已经废弃多年，苔藓与低矮的小草爬满了墙头。牢房的角落摆放着简易的小床、洗漱用具。

没有开窗，依靠走廊的白炽灯照明。

方雪蜷坐在床上，发着呆。

这里与地表有相当的距离，轰隆隆的雨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极致的寂静。

寂静到听到泥土的翻动，听到自己的心跳，血液的流动。

“笃笃笃。”

谁人的脚步，自走廊的尽头传来，清脆悦耳，吸引了方雪的注意。

被灯光拉长的，两个长长的影子首先映入眼帘。

伴随着脚步声，影子的缩短，两个背光的女孩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阴影遮蔽了面容，让她们的表情看起来阴鸷。

勾了勾嘴角，方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怎么，还不杀了我吗？”

干脆直接地交代出了自己的底细，已经达成目标的她已经不屑于隐藏。

在宽大的囚笼前，羽弦结扬起了脸，晦暗的光照亮了她的表情。

——可怜、可悲。

双目露出了这样的神情，仿佛怜悯一般，她如此望着里面狼狈的方雪。

衣服完全被打湿，头发贴合在额头，脸色苍白，俨然一副疲惫虚弱的样子。

如果忽略掉她的笑，与她的所作所为的话。

“我们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冷淡的言语，没有掺杂什么感情。

“呵。”

冷哼一声，方雪摇了摇头。

“不做的绝一点的话，是不会有什么用的。”

羽弦结歪了歪头。

“之前的你都是演给我们看的？”

“随你怎么想。”

“包括那个标准也是？”

“我只是放宽了一些。”

羽弦结背过了身，淡然道。

“你真是个魔鬼。”

“我不是！”

方雪突然喊道，挣扎着站起了身。

“我重启了这个世界，现在，所有人都在一个起跑线上了，人类的未来将充满无限可能！”

她双手大张，脸上浮现了怒容。

“这种事情，除了我，其他人做得到吗！”

有些诧异的，羽弦结带着嘲讽的笑，转过了头。

“你描述的无限可能里人类有90%的可能直接灭绝。”

“生存本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但你成为了那个阻碍生存的最大障碍。”

“即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障碍，无非慢一些。”

她的笑容淡了下去，抱着妹妹蹲了下来，眼神渺远。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没有等回复，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修建的一所地下监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废弃，在二十年前又被重启，建成了一个规模庞大的防空洞。”

“我们这里...是最浅层。”

“如果真的有你所说的什么荒诞的新生，那么这种地方就是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了。”

方雪靠着床背，淡淡地说道。

“那你怎么还不快去逃命。”

羽弦结笑了笑。

“不，我们不走了。”

“我和妹妹都不喜欢废墟拾荒的生活，留在这里就挺好，至少不用担心再也见不到阳光。”

方雪愣了愣，又有些别扭地转过了脑袋，靠着墙坐了下来。

“你们也不怎么重视生命。”

她如此平淡地说道。

“你没资格说我们。”

隔着铁牢的柱子，她们如此闲聊了起来。

“有什么遗憾的吗。”

蜷起了双腿，方雪想起了那个自闭的女孩。

她摇了摇头。

“没有。”

略有些嘲讽的口吻，笼外的少女讥笑了一声。

“是吗？”

摇了摇头，她颇有遗憾地说道。

“那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啊~”

没有回应，方雪把头埋了起来，乌黑茂密的长发遮盖了身体，像一个套子将她藏了起来。

“你知道吗。”

自顾自地说着，羽弦结抚了抚妹妹的脑袋。

“我和我妹妹其实并不是亲生的。”

带着宠溺的，她眯起了樱粉的眼瞳，里面凌乱的流彩像是纷飞的樱花。

“我们在教国的同一所孤儿院长大，后来被导师收去一起做了学生。”

俯下脑袋，轻轻吻了吻羽弦绘的额头。

“在哪里学了点东西，就有了现在的事情呢。”

如此感慨着。

“不过也没关系了。”

轻佻的语气，她最后一次回头望了望那个颓然的少女。

“就这么结束吧，没人会注意你的，你已经逃避了人类史上最严酷的罪责了。”

“嗯。”

......

屠杀是自下而上进行的，每一个被杀死的人都经过精心挑选，或多或少地都沾了点血。

想要依靠魔女的力量屠杀全球依然是不现实的，即使失去了存在力的限制，以144人每秒的速度屠杀，想要杀死数十亿的的人口，需要近十年的时间。

即使因为某些人的死亡引起了其他人的并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场杀戮的的总死亡数还不如米国的一次新冠。

因此，想要最大化效率，需要借助一些其他的的东西。

例如，核武器。

首先要做的是，陆续杀死某国的所有重要领导人。

在此之后，用屠杀核电站技术人员、工人，引发混乱，在众多的意外中，制造核电站事故，模拟核弹在该国本土爆炸。

再通过瘫痪行政体系，隔绝指挥系统。

如此，便达成了该国的核武器启用条件。

遍布大洋彼岸的数千的导弹发射井响起了轰鸣声，挂载核弹头的洲际导弹自地底钻出，火箭推进器燃烧着灼热的火焰，徐徐上升。

升致半空，再在发动机与重力的作用下转向，二级发动机开始燃烧，弹体冲天而起。

无数的导弹划过了天空，跨过大洋，自白日来到夜晚，自万里无云来到瓢泼大雨。

火箭的高温燃气点燃了夜空，犹如一颗颗闪耀的流星，抵达了目的地。

城市拉响了防空警报，睡梦中的人们在茫然中苏醒。

防空武器的曳光弹划破长空，精密的计算机测算着导弹的轨迹。

在导弹巡航的过程中，在防空警报的胁迫下，醒悟过来的人们惊慌地向一个个地下工事奔去。

数以百计的导弹被摧毁，防空导弹的火焰在空中燃尽，蒸腾的雨水化作白雾。

又有数千的导弹冲破了防线，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到一个个城市的半空。

在尖锐轰鸣的爆响中，灼目的蘑菇云徐徐升起，黑夜被彻底驱散，黑夜中的半球亮起了一个个太阳。

冲击波席卷了城市，摧毁了建筑，楼房倒塌。被卷起的核辐射尘埃飘洒致空中，被雨滴混着，乌黑的辐射雨在高温中落下。

落地的核弹又引发了该国的核反击，沙漠、高山、高原的导弹发射井也徐徐升起数千枚导弹。

伴随着自天空滑落的红色流星，更多的城市毁灭了。

核辐射的尘埃云抛洒到了大气，全球范围内都亮起一个个明亮的“小太阳”。

或许自此以后，这些被抛起的尘埃会如浓厚的阴云般笼罩在大气。

在核爆的阴影后，人类或许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文明。

......

地下的牢笼中，如同地震般，世界猛烈地震颤起来。

方雪的脑袋扬起，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龟裂，裂缝蜿蜒了大半的墙壁，老旧的墙体下露出了湿润的泥土。

看来...这里的确不是很深呢...

侧目望去，两名粉发的女孩已经紧紧相拥在了一起，在最后的时刻将火热的唇瓣送给对方，不分场合的亲昵了起来。

方雪收回了视线。

于此同时，一摊淤泥掉落了下来，砸到了一旁简陋的床板上。

再次闭上眼睛，她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的“代价”了。

天花板裂开蜘蛛网状的裂纹，粉碎的石块在引力的作用下轰然砸下，泥浆紧随着灌进了密室，并迅速填充着，灌满了整个层级。

.......

雨依然很大，轰隆隆地倾注而下，落在滚烫的大地。嘶吼的人群，痛苦抓掉自己的胳膊，漆黑的雨水点点落下，饥渴的民众眨动着浊黄的眼珠，张开着酸软的口接着这雨水。

充满放射性尘埃的死亡之雨。

他们手无足蹈，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甘甜，然后纷纷软倒在地。

乌黑的雨滴撒在他们脸上，干涸的瞳孔，消逝的高光。

初期的蘑菇云早已消失，徒留下灾难的辐射与难耐的高温。

死亡的废墟中，在一片哀嚎惨叫终归寂静以后。

长夜缓缓逝去。

第二天的太阳已然升起，只是无人得以见到了。

大气中游荡的灰尘阻滞了绝大部分的阳光，世间一片灰黑，暗淡的仿佛世界末日。

不过，说是世界末日也没什么差别了。

没了阳光，温度急剧地下降着，大气扰动了风，拂过废墟墙角的少女的脸庞。

她睫毛颤了颤，似乎觉得冷，又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

一股子塑料燃烧的气味闯入鼻腔，是哪里烧着了吗？

脑袋还有些疼，依稀记得那群蒙着脸的人闯进来后自己好像就被打昏了。

所以，自己是被绑架了吗。

手脚并没有什么被绑缚的感觉，动作都很流畅。

睁开眼睛，没有预想中刺眼的白光，相反是一片昏暗的世界。

如眼皆是一片废墟，天上滚动着地浓郁的乌云一样的东西，但要比乌云浓郁的多。

还没天亮吗？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站起了身，向四周眺望。

仍然只是废墟，仿佛刚刚经历过世界末日。

凌小绵茫然，无措。

我这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