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言瞬把从帝俊号开始,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大致地说了一遍。
他在说的过程之中,侧重于说明那些官方的安排和名词解释,并且刻意跳过了引绊时的细节,以及那之后具体是怎样相处的事。
这样做,一个是防止再涉及到关于她记忆的什么追溯点上,另一个则是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并拿自己都根本都不记得的事情,去道德绑架她。
“我说的这些,你全都没有印象?”
言瞬问面前的人,对此,她只是以听到天方夜谭般的样子,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没印象……还有。”
“嗯?”
“你话太多了。”她说,“听得我头疼。”
言瞬哑然失笑,只觉得这是自己多年以来,所听到的最具有讽刺性的一句话。
“一下消化不了的话,慢慢来也可以。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言瞬说,“直到你想好为止。”
“如果再羁者所代表的……是死魂苏生。”少女想了想道,“那解放我的意思,就是让我再死一次?”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言瞬道,“只要钥印消失,你的灵魂就会离开现在的身体。虽然这等同于死亡没错,但你将不必以再羁者的身份,继续去走眼下的这条战斗之路。”
少女不语。
于是言瞬又道。
“不管是谁,只要是作为再羁者活着,投身于战斗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受伤会是家常便饭,也一定会反反复复的陷入到各种各样的危机之中。”
“以这种未来而言,离开确实是一种解脱。”
“并且,只要你的灵魂不被唤灵系统捕捉,也不被其他共鸣者给引绊……”
“那么,你就永远不需要再去面对这些。”
在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少女一直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就好像能从中看出些什么谎言,又或者是不怀好意的企图之类一样。
“如果我说‘好’。”少女道,“你要怎么解放我?”
“很简单。”言瞬说,“只要我死就行。”
“……?”
“指挥家死了,魂锁就会消失。”丝毫没有回避对方的视线,言瞬也看着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别的方法?”
“至少没人讲过。”
短暂的沉默。
继而少女又问:“你为什么愿意去死?”
“人活着本就会死。”言瞬回答,“如果活着却找不到什么意义,那么死去,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我的意思是,”少女纠正他道,“你为什么会愿意,为了解放我而愿意去死?”
“既然你是这个意思,那在表达的时候就不要去有所省略。”言瞬说,“原因我可以讲,但讲了你也未必可以理解。”
“你都还没有去讲,怎么就知道我理解不了?”
“那就这样说吧。”言瞬道,“我之所以会登上帝俊号,就是想在这件未知的事情上去堵一把。”
“赌什么?”
“赌我——能不能因此而去找到,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你这个人好扭曲。”少女不加遮掩地评价道,“是那种吗?什么过去的创伤之类。”
“我没有过去。”
这话乍一听有些奇怪,尤其是还没有进一步的说明。见对方露出好似被打了哑谜,又得不出答案而不悦的表情,言瞬慢慢地又补上一句。
“我知道自己应该活着……毕竟这才是世间常理。但我不知道像这样继续活下去,到底还能有什么意义,所以……”
“所以——你会参加那什么协奏曲计划,为的就是想找到活下去的意义。”少女一脸无聊地截断了他的话,“我没有说错吧?”
“……你为什么故意抢话?”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啊?”
她满不在乎地道。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人生在世,理当如此。”
言瞬:“我不是故意的。”
“那我也不是。”
少女的反应很快,仅一句就把他的解释给噎了回去。
随即才补充道。
“关于你说的事,我想想吧?反正按照你意思,在我得出‘究竟要不要走’这一结果之前,你都不会让我走,对吧?”
“如果你逃跑,就会被人抓。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落下足够具体的处分,但一定会降低你在别人眼里的可信度。”言瞬说,“我们不可能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想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看更外面的世界……我认为比起冒险行动,还是等个机会更好。”
“你真奇怪。”
沉默了一会儿后,少女忽地开口。
“为什么不阻拦我?”
“什么。”
“对我说,‘你不准走’——之类的啊?”
“没必要那个必要。”
“为什么?”
“如果你真打算离开这座学院。”言瞬说,“就算我阻拦你,你也一定会找到机会就离开吧。”
少女愣了愣,在那双一直望着言瞬的眼眸之中,忽地生出了几分赞赏之色。
“那就感谢你的忠告——姑且先这样吧?”少女耸了耸肩道,“我累了,不想再动脑。”
“我需要一个态度。”言瞬说。
“那我就暂且接受【白音】这名字吧?”少女自顾自地重复道,“白色的白,声音的音……”
“你果然记得自己是谁?”
“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
少女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故意地冲他浅浅一笑。
“不告诉你。”
犹如低吟的轻语落入耳畔,言瞬望着她使坏般的样子,忽地想到了本就属于自己的横刀,被从武器库里领取出来的那时。
不告诉你——
即使表情不够生动,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声音。
但那时候的白音,就是仿佛在说着这样的话。
几乎一致的神情。
区别是更加灵动,更加的……
有着小女孩般的感觉。
“走吧,我们去隔壁房间,把谈话结果告诉她们一下。”看着对方从座位上起身,言瞬问,“你头还疼吗?”
这是属于几分钟前的对话,不如说就连随口讲出这一句的少女,都差不多要忘记了自己还讲过这样的话。
“好迟来的关心啊。”她眨了眨眼睛,然后说。
“那也是关心。”言瞬道,“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罢,他推开教室的门,与她一起来到另外一边。
“我们谈妥了。”向着一双双望向门口的眼睛,言瞬简单地道,“事情没什么变化。之后,她也跟你们一样,回去上课。”
“你确定这叫‘没什么变化’?”
看着他身后的少女,律可律思问。
“嗯。”言瞬向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