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们皆已安睡,本该祥和宁静的深夜,却有野犬突然狂吠。
不合时宜的声响,很快惊扰到某些人的美梦。
“闭嘴,赵和给我闭嘴听见没,再叫一拳打死你。”
一名少年站在自家院门口,对着面前吼叫不停的大黑狗,毫不客气举拳威吓。
样貌凶神恶煞,体型堪比狮子般的凶戾猛兽,硬是在少年的怒目威逼之下藏起尖牙,后退了半步,吼叫如雷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少年自幼跟随收养他的老人学习狩猎,不说虎豹,单是林狼这样一口能将人脑袋咬下的凶悍畜生,就不知亲手宰了多少个,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一条恶犬。
而对于大多数畜牲来说,只要面对它时不惧不退,本就相当于一种强大的威慑,它会出于本能去判断敌我之间的强弱,会谨慎而行,相反若是一见了它就露怯,转身逃跑,那它不管你强还是弱,都会扑上去撕咬。
而结果也恰是如此,这条被人取名“黑将军”的大黑狗,在和少年对视片刻之后,没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惧意,反而有种只要敢扑上去,便会被对方扒皮拆骨的强烈直觉。
它拿不准这种无端而来的危机感,只好顺从野兽本能,面对这种不确定的情况选择了退避,夹起尾巴低下头颅,转身逃入了黑暗之中。
待大黑狗转身跑开,少年这才抽出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那只手里赫然握着一把双刃匕首,锋利的刀身,即便在黑夜里也依旧闪着寒芒。
“啧,真没意思。”
面对大黑狗的不战而退,少年觉得有些扫兴,刚刚还在纠结它扑上来时,是先刺它眼睛,还是直接割断其喉咙,这下统统落了空。
他回身在院子里随意扫了几眼,见并没有什么可疑身影,便打消了心中疑虑,猜测多半又是老鼠,或者黄鼠狼闯入闹出来的动静,所以那狗才在院门口叫个不停。
姓陈名余的少年,打着哈欠回屋关上了门。
“吱呀——”
随着陈余离开,院子里用来生火做饭的偏屋屋门却兀自缓缓打开,一双散发着碧绿幽光的圆眸,自门后黑暗里显现。
恰于此时,寒风吹散乌云,让那轮圆月,为这山野村落投下一方明亮皎洁。
陈余回屋之后躺在床板上,一时半会却没了困意,辗转来辗转去,最终还是无奈坐起了身。
他回身掀开枕头,将枕下压着的一本老旧线装书拿起来翻看,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书封上赫然写着《周天练气诀》几个大字。
老陈头年轻时游荡江湖,曾搭救一老道,后来那道士便将此书赠予了他,宣称无仙缘者练之可静心安神无灾无病,有仙缘者练之可长生不老成仙得道。
老道士大概是个没仙缘的。
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让一名江湖人来搭救,老陈头多半也是个没仙缘的,否则又怎会在三年前寿终正寝,将此书留给陈余。
而陈余练了之后渐渐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应该也同样不是什么身负仙缘的天选之人。
这书上说以身为炉鼎,静心守意,盘坐吐纳,坚持往复,直至腹有气感如火龙盘踞,便可引此热气,循行周天。
可他照着上面练了半年,也没感觉身体发生改变,就更别说什么火龙了。
之所认为自己不具仙缘,也从未怀疑这书上内容的真假,是因为有那么一两次打坐醒来,发现一连过去了两三天之久,而自己从未察觉,颇有一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恍若隔世之感。
可见这本《周天练气诀》确确实实是有奇异之处。
陈余又将书翻了翻,确认自己没有练错,便盘腿坐好,深呼了口气,然后轻轻吐出,按着书上的方法,又一次开始了练习。
虽然修仙是没什么指望,可这方法用来消磨时间倒是一等一的好,每当睡不着或者闲暇时,陈余都会盘坐练习,即便心绪杂乱,也能很快安静下来。
而就在陈余自顾自吐纳之时,左侧窗洞那里,却有一名红裙女孩,将手扒在窗沿,踮起脚,偷偷的朝屋子里面窥探。
一双泛着碧绿幽光的眼眸,写满了好奇,左手边还拿着不知从哪顺来的鸡腿。
此时此刻。
斜落的月光穿过窗洞,正好撒向床榻所在的数尺之地,光芒照耀在少年身上,也好似为那衣着朴素神态宁静的身影,增添了一丝古朴自然之意。
从窗洞那里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窥探的小脑袋瓜,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可是她明显看不太懂,眼中写满疑惑不说,就连眉毛都不自禁皱了起来。
犹犹豫豫的咬了一口鸡腿之后,眉头舒展开,索性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悄然从窗前退去,转身离开了院子。
然而在她刚刚走出院门没一会,黑洞洞的巷子尽头,便出现了一只体型壮硕,样貌凶恶的大黑狗,正是之前追咬她的那条,此刻正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好像是专门为了咬她。
红衣女孩见状,立即想要逃跑,可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抬起一只拳头,瞪着眼睛,与那黑狗正面对峙。
很明显是偷学陈余的应对之法。
可惜,这条名为黑将军的大黑狗并不是傻子,很轻易就看出女孩的那份虚张声势,相比起少年的身高体型,红衣女孩看上去也明显娇小柔弱的多。
所以,非但没将大黑狗吓跑,反而将其激怒,立即一个猛冲向那娇小身影扑去。
那女孩还举着拳头,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跑。
可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扑倒在地,大狗张开血盆大口,直向她细皮嫩肉的脸蛋咬去。
不多时。
阴暗幽深的巷子里,只剩下活物在地上挣扎扑腾的声音。
一夜很快过去。
待陈余迎着清晨的阳光,走进厨屋掀开锅盖,准备去吃昨晚剩下的半只炖鸡时,却只看到了盘子里被啃剩的鸡骨头。
他不禁一脸茫然:“我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