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草丛中的灰鼠一声惨叫,毫无征兆的炸成了一滩细腻如胶的肉泥。
一只马靴踩在被肉酱沾染的花草上,麦考利扯了扯油布雨衣,抬头望向阴沉的夜空,沉稳的面孔上露出了几分忧虑。
点点雷光在云层深处闪过,隐隐映照出雨夜之下的废弃修道院。
“长老不是已经布下了第五仪轨腐溃吗?”一个矮他半头的身影跟上了他的脚步,“为什么还要让我们专程出来清理耗子呢?”
“朗曼,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了。”麦考利瞥了他一眼,“仪式进行前清理场地本来是必须的步骤,更何况那个女孩还能操纵动物,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她的眼线。”
“那丫头说到底也不过是是个从者。”朗曼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能操纵的也不过是些耗子小鸟,稍微靠近腐溃结界就会化作肉泥,根本就没有潜入圣殿的可能。”
“这几日折损在她手里的同道可不算少数。”麦考利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却对她知之甚少,甚至连那丫头是哪位神明的信徒都不知道。”
“那些家伙是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引来了防剿局!”一谈起那些失手的同道,朗曼更是嗤之以鼻。
“而且我们也不算一无所有吧,至少知道她只有叶、花、蜜、芽四个一阶基相,无外乎就是乐园魔女、永爱圣花那几位古神的信徒。”
“的确,他们大多数都是落在了防剿局的手里,但一个失踪一个变成草人的鲍尔兄弟,就明显不是防剿局的手段。”麦考利沉声说道。“更何况能弄出那么大动静还没被防剿局抓到本来就是一种本事。”
“哼,说破天也不过是一个从者,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朗曼一声冷哼,“连腐溃结界都无法进入,还想阻碍我们的大业,简直是痴人说梦!”
麦考利没有反驳他的话,像是也认同这一观点,但还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就算不提那女孩,防剿局和正教会也是实打实的威胁。”
“兰切斯特最强的也就防剿局局长和机巧教会大机师两位使徒,此刻还都不在兰切斯特,正教会剩下的几位法皇还需要镇守各自的圣所。”朗曼依然不以为意。
“就剩一个防剿局的法皇副局长,我们也早就给他备下了一份大礼,事到如今还有谁能碍我们的事?”
“如果真有这么顺利就好了。”麦考利一声叹息,“七天前的那场祭祀安排布置比起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一样莫名其妙的失败了吗?”
“哼,那群家伙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逼登,就是靠着先人荫庇的酒囊饭袋。”朗曼从鼻孔中发出了不屑一顾的嗤笑,“他们失败了我可是一点都不意外……”
“朗曼!”麦考利声调一高,打断了他的非议。
正要教育他两句,一阵黏糊糊的怪响却蓦地传来,他神色当即一变,“仪式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圣殿吧!”
“嗯!”朗曼的声音也有些发抖,难掩心中的激动。
两人拉紧雨衣快步走向废弃修道院,没几步便像是踏入一片雾中,四周的景色逐渐模糊,好在他们手臂上及时亮起了一道暗红的徽记,顷刻间驱散了雾气。
方才还郁郁葱葱的杂草间忽然出现了一片空地,被刻意清理平整过的土地上亮起一道暗红法阵,几根木桩将一具鲜血淋漓的躯体钉在倒悬的人形中,秘文环绕在他的周围,螺旋升向夜空。
被钉在法阵之中的人仿佛融化一般,不断淌下乌黑的血浆渗入法阵,五官皆已糊作一团,分不清样貌性别了,只剩下黑洞洞的口腔还在无声哀嚎。
乞生仪第五仪轨·腐溃。
职能腐败、污染、阻隔、扩散,需要活人作为核心维持运转的完整仪轨!
朗曼望着那暗红的法阵,眼中闪烁着兴奋地光芒,但一旁的麦考利却埋下了头,心中有些不忍。
一道道身影从雨幕中浮现,步履匆匆的走下法阵旁的石阶,两人距离最远自然落到了最后,等他们仓促跑入甬道时,外面只剩下了还在维持仪轨的三人。
雨水潺潺流下,将石阶浸得一片湿滑,两人只能放慢了脚步,好在阶梯并不算长,很快一点火光便出现在了黑暗中。
油灯摇曳的火光映照出溅满血污的石室,本就脏污斑驳的长条桌再次粘上了一层尚未干涸的乌黑血浆,地上四处散落着被撕碎的衣服,看大小样式男女老幼皆有,却都是粗劣破旧不值一文。
麦考利低着头不愿去看石室中的惨状,却忽然听见朗曼谄声致意。
“长老阁下!”
他闻声立刻抬起头,就看见一道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的人影伫立在石门前。
“长老阁下。”麦考利慌忙一锤腹部,恭敬的欠身行礼。
那人慢慢抬起头,昏黄的火光映照出一张俊秀的面孔,赫然正是昨夜在蔺花庄园中夺走红宝石项链的男爵尤金。
男人的目光扫过满脸讨好的朗曼,缓缓落在了依然恭顺低头的麦考利身上。
“麦考利·巴泽尔。”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几遍,尤金才慢慢张开了嘴。
“是,长老阁下。”麦考利敬谨应答。
“今天由你来主持神上的大祭仪。”尤金不急不缓的说道,语气得平淡像是闲话家常。
然而,这句话落入两人耳中,却仿佛是惊雷一般炸响了。
朗曼蓦地转头望向同伴,震惊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质问,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麦考利也终于抬起了头,一脸茫然的看向男人,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尤金却没有再多言,只是抬起手,将盛满暗红血浆的黄铜高脚杯递向他。
看着杯中如漆一般的粘稠液体,麦考利下意识的抬了抬手,反应过来后又飞速缩了回去,干涩着嗓子开了口,“我,怎么能配得上如此殊荣……”
“长老会已经研究决定了。”尤金淡淡的说道,“就由你来当这场祭祀的主祭。”
麦考利指节抽搐了两下,却还是没有去接黄铜杯,而是颤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我只是一个宣教……根本没办法执行今天的仪式。”
尤金抬起右手,手指慢慢松开,一块鸽血红宝石缓缓落入了两人眼中,在火光下折射出十二射星芒,“圣石可以让你无视任何条件,执行神上的仪式。”
麦考利看着那块红宝石吊坠,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终于伸出手郑重接过了黄铜高脚杯,跟随着男人踏入了石门之中。
两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了门后,黑暗的甬道中才隐约亮起了两点细小的红光,一支毛皮斑驳的老鼠慢慢爬下石阶,吱吱的叫声终于惊醒了朗曼。
他蓦地回身一抬手,灵性瞬间将老鼠吸入了指间,不等它挣扎吱叫便丢入口中用力一咬,鲜血当即从嘴角溢了出来。
骨头被朗曼的牙齿狠狠碾碎,发出渗人的声响,每嚼一下脸色便阴沉几分,愈发狰狞的面孔上,却隐隐透出了几分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