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得很快，衣凛也没有停留。

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林昕然安排的车准备回去，打开车门，却不曾想到，林昕然也坐在这里，用手指划动着平板，面无表情。

“表现不错，这下子那个污蔑秦墨池的秦家一定饱受质疑吧。特别是旗下的武馆以及其他相关产业肯定不好受。”

衣凛上车关门。

福特E350豪华商务房车，后舱与驾驶室隔绝。

奢华的真皮座椅，进口柚木地板、影音、吧台、办公桌应有尽有，俨然一个移动的房间。

更别提那绝佳的私密性，让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都会消散在这儿，飘出不了一点。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特意跟我说这些？”衣凛坐下，随便抽起一本杂志来看。

“当然不止这些。我只是有些好奇，后面被人挑衅，你好像是失态了呢。”

车内变得安静，绝佳的私密性就连外边的引擎声都听不到，只剩下沙沙的翻页声。

林昕然不以为意，只是将手中的平板直接丢在衣凛腿上，“十年前灭门案，被定义为是被害者亲属联合外人作案。”

翻页的声音依旧响着。

“谋财害命。案件就被这么草草的定义了。可明明那场灭门案里，现场值钱的物品什么也没丢。唯一丢掉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衣凛将杂志轻轻放下，起身去吧台拿了个空杯，去接了杯水后，回到位置上，继续看杂志。

“人们总说根骨只是模糊的定义一个人的天赋、才能，但其实有一个秘密流传了很久。当一个人的天赋与才能过于出众的时候，根骨会具象化。武管局之所以没有公布这个消息，就是为了防止杀人挖骨。”

“还是第一次听说。谢谢你绿毛龟，没用的知识增长了。”

“是吗？我听说那个小女孩被人挖掉了根骨，濒临死亡，甚至还不能修炼。但奇迹出现了，她不仅又能重新修炼，还一飞冲天，成为闻名天下的年轻武者。”

“所以说这么多，是想学吗？”衣凛放下水杯与杂志，扭过身，就这么看着林昕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林昕然眯起眼睛，想把目光凝成一把尖锐的冰锥，想要将那张平静的脸凿开一个洞，朝着里面一窥到底。

可就像戳到一滩死水，连涟漪都未曾掀起。

“方法很简单。根骨尚未被挖全，还残留碎片。修炼一门邪门的功法，让根骨长全。”

衣凛依旧还记得。

在那被火焚烧成废墟的家中，有一个小小的石墩。

石墩有着一把锁，那锁的钥匙，是自己挂在脖子的生日礼物。

里面装着一本书。

上面布满灰尘，猩红字体写着“蚀骨涅槃诀”。

它以燃烧修炼者自身的寿命为代价，强行刺激根骨，让其在剧痛中重新生长，如同凤凰涅槃，却又比那传说中的神鸟所经历的磨难更加痛苦百倍。

那种痛苦，仿佛被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不断地切割、碾磨，随后又在那剧痛之中缓缓地重塑。

她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那痛苦不仅仅是来自身体表面，而是深入到了骨髓之中，让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炼狱之中，被无尽的烈火焚烧，却又无法死去。

她的五脏六腑也在功法的反噬之下剧烈地痉挛着，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口鼻之中涌出，将身下的地面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衣凛的意识在那剧痛的冲击下变得模糊不清，眼前不断地闪过一道道诡异的黑影，耳边也回荡着各种恐怖的幻听，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她的耳边哀嚎、尖叫，试图将她拖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连“痛苦”二字的描述都显得苍白无力的经历，就连让那七岁的女孩掉眼泪也未曾做到。

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坚定而疯狂的光芒，那是对复仇的执念在支撑着她。她知道，只有通过这门功法，她才能够获得足以毁灭敌人的强大力量，才能够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着功法的不断运转，衣凛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根骨在那剧痛之中逐渐发生了变化。

原本残破不堪的根骨逐渐长全，开始变得晶莹剔透，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她的经脉也在那痛苦的折磨下被不断地拓宽、强化，能够容纳更加磅礴的灵气在其中奔腾。

但是，这一切的背后，是身体永远停止了发育。未来的潜力都被榨干了。

还能活多久，衣凛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绝对能在死前，完成自己的所有计划。

衣凛讲完了。

恒温的后舱此刻却让林昕然仿佛置身于冰川雪地之中，冷汗直流。

她知道衣凛也和自己一样，很疯。

但没想到会疯到这种程度。疯到连自己都感觉到恐惧的地步。

被复仇的心驱使，榨干自己寿命与身体换取的力量此刻遭人算计，十不存一，竟然还能冷静——亦或者是压抑自己的情感。

换做自己……自己能做到吗？

但，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那场灭门案连你舅舅都碰不了。就连我去查也被收到了警告。你是怎么以为，你的计划行得通的？还把秦墨池扯进去！？”

“他们会被吸引注意力的。几个月就能从普通人飞升至二品，实力直逼三品的天赋，那些人会注意到的。只要能注意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空间。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把秦墨池牵扯到这种事情里面！要送死你一个去！”

林昕然咬牙切齿。

通红的痕迹在衣凛那白净的肌肤上显得那么清晰，甚至连五指的印记都如此清晰可见。

可衣凛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头，裂开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我快没命了。我想赌。刚好我遇到了。一个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普通人！”

衣凛笑了，笑得放肆癫狂。

“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你理解不了！那种大仇快要得报，那种就要揪出幕后凶手的快感！凭什么？凭他喜欢我！想要我！好，让他拿去！我的人！我的肉体！我的心都可以！他能帮我！那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

林昕然被震住了，她显然没想到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下，隐藏着的，竟然是这种癫狂。

“我只想复仇。我只想要杀人！只要帮我引出就没问题，只要帮我把人勾引出来就行！他同意，我愿意，就这么简单！谁让他喜欢我？喜欢我这个恶心的家伙？喜欢我这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谁都可以牺牲的禽兽！？”

衣凛站起身来，保持着癫狂地笑容瞬身到林昕然的面前，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他不该喜欢我的，也不该崇拜我的！我谁都可以利用，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能帮助我达到目的！”

不知何时，那冷厉的灵气化作了一柄又一柄的利刃，此刻正在对准着林昕然身体脆弱的部位。

“林昕然，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请在这件事之后，明白吗？他就是你的，但现在，他只能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