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没有耸立的高墙和壁垒一样的城门。

墙倒还是有，但薄且矮许多，靠人类区的这一面还画上了多彩的墙体彩绘，装了许多植被、彩灯一类的装饰，唯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是，墙上还是有哨岗，和防止吸血鬼翻越的倒刺。

不过，换到墙这边的人类视角，有基本的防护措施，也可以理解。

总之，拿铁对绿河这个吸血鬼区第一印象不坏。

「请拿好您的证件，小姐。」

「谢谢。」拿铁用着托联络人伪造的通行证件，轻轻松松就通过了大门。

然而，墙的内侧，相比外面的光鲜亮丽，就寒酸了许多，无论是墙的内侧上，常年没有维护，层层叠叠的涂鸦、贴纸、公告，还是与外界人类住所相比，寒酸上许多的一排排的小屋。

毕竟是刚进大门，外来者进入的道路，能看到路旁原本应该是有些许绿植和树木装饰的，但，看上去没怎么用心管理，现在要么只剩空荡荡的土块，要么只留一截矮矮的树桩。

“意料之中呢，但至少不是危楼。”拿铁看了下还算干净的街道，和两旁的房屋：“看得出来，这一批房屋还是绿河当局统一修建的——果然米拉是担心过头了，破是破了点，看上去还是有管理的。”

就是街上的吸血鬼很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的原因，只有几个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吸血鬼在游荡，看到露着蓝瞳的拿铁，就像看到猎物一样冲了过来。

拿铁都已经做好或战或逃的准备了，结果这帮人只是团团围住，争相要当拿铁的向导。

「是外面来的人吗？！我可以带你快速逛遍这个区的所有风景和好玩的地方，价格超便宜！还会带你避开危险的地方，包安全的！」

「小姐姐，求求你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业务了，再这样下……总之，我可以……我可以免费带路，只要你之后去……额一些店铺消费消费。」

「一个外国女孩子来这里，你可太需要一个保镖了！我是力量型的！我在这里待了许多年头了，保镖兼向导，只付一份钱，怎么样？」

「额，那个，你……您懂龙国语吗？额，泥嚎（不标准的莱昂语）？」

……

这些吸血鬼的推销叽叽喳喳，如同乱麻，让本来就有心事的拿铁难免烦躁：「没事——很谢谢，我不需要。」

说完，她晃了晃身子，后退了几步，然后随便挑了一个小巷子就钻了进去。

见拿铁去意已决，这些向导们大多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继续回到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只有两个显然还不死心的跟着拿铁进了小巷。

然后，仅仅几个转弯的功夫，刚刚那个漂亮的女孩就消失了。那两位跟进来的吸血鬼诧异地环顾逼仄阴暗的小巷，最后只能耸耸肩离开。

「小姐，不知道你是不是躲起来了，有没有在听，一句忠告，在这个区，少走点这种小巷。」

「切，就老登喜欢装好人，你这个月的开销有着落了？」

「我……唉……」

「老东西收收你那点善心吧，你这样，到时候，活都成问题，还说什么想在外面过晚年——那小妞长得是俊，但好歹是个人类，“蛇王”不会动她，你怕个&子。」

随着两个吸血鬼的交流声逐渐传远，拿铁悄悄从一间空房颤颤巍巍的阳台护栏后探出头：“蛇王？‘不会动我’又是指……？”

她眯了眯自己的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伸手取下眼罩，换了个方向，遮住了自己的蓝瞳，露出了那标志着吸血鬼身份的猩红眼眸。

继续在阳台蹲了片刻，确认巷子里没有其他人后，拿铁直接像只猫一样，灵活地从阳台跃出，借着巷子对面稍矮一点的窗台垫了一步，轻巧安静地落回地面。

为了验证与米拉最后一次会面时，提到的“很不安的猜想”，拿铁打算像着这个区域的深处进发——无论是刚刚偷听到的令人在意的“蛇王”，还是自己的猜想，都在暗示着，绿河的吸血鬼居住区，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风清气正”。

走在因为长期没人打理而略显污黑的路上，拿铁的心中有些矛盾，她既希望一切都像她所想的那样，那就有望顺藤摸瓜找到凶手；但内心深处，又有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一份恐惧，害怕直面那真相。

“黑，是你在害怕吗？”拿铁有些不安地攥了攥自己胸口的衣襟。

在穿过一片破破烂烂草草修建的，挂着“游览者禁止”的木墙后，看着眼前四周逐渐破败、简陋起来的房屋，东倒西歪的灯柱，堆靠在街边一堆一堆的垃圾……甚至有的垃圾堆中还躺着醉汉……应该是醉汉不至于是尸体……

与莱昂那边的“人与吸血鬼共存区”的“法外之地”风格不同，这边街上的吸血鬼们，并不是一片帮派割据、打架斗殴、劫掠互害这样的场面，而是……死气。

浓厚的死气，宛如幽邃的泥沼，却又漂浮在街道上、半空中，直至映照在每一个吸血鬼死气沉沉的脸上。

“咕噜”，这是拿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街上的吸血鬼明显比刚刚多，可除了破烂的鞋子半死不活地在地面上拖行声，不知道从哪个小巷传来的呜咽声，摇摇晃晃醉汉的呕吐声，一些吸血鬼细微的自言自语声……

这些破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无法盖住拿铁自己咽下唾沫的声音——至少她自己听得很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拍了拍自己的脸，拿铁让自己专注在目标上。只是在街上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晃是不会有大进展的，至少随便找个人问问。

她拦下了一位同自己擦身而过的吸血鬼：「那个，你好？」

这个吸血鬼的衣服和裤子的下摆，都已然破破烂烂，身上的部分还满是补丁。他双手交叉，用那干枯如柴的手抱住自己瘦骨嶙峋的双臂，弯着腰、低着头，就好像没有听到拿铁的声音一样继续往前走。

「额……先生？你好。」拿铁直接转身把手搭在那个吸血鬼的肩膀上，不料，对方如同应激一样全身一弹，转过身，抬起头，用那凹陷、干枯、墨红、甚至感觉皱巴巴的眼睛，盯着拿铁：「血？血？」

「啊？不是，我是想……」拿铁也吓到了，她没想到能见到如此……“干瘪”的吸血鬼，一般来说，吸血鬼太渴就会发狂，发狂往往就会至自己于死地。

这样如同干尸般的吸血鬼，要么就是意志宛如磐石般坚定，要不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饮血，始终处于难忍的口渴却又“不会”……或者说，“不敢”发疯的状态。

「不是……你不是…………——别吵！」突然，那吸血鬼用宛如指甲刮过玻璃般支离破碎的音节嘶哑地喊了一声，猛地扇开拿铁的手，再把自己的手指伸入嘴中，用牙咬着，「我要……快了……离开……离开……我爱你……我爱你……XX……XX……」他不再理会拿铁，只依稀听到他离开时念叨着某个陌生的名字。

即使刚刚这边有吸血鬼叫了一声，街上的“行尸走肉”们也没有丝毫触动，仍然缓缓向前，然后消失在某条小巷、某个转角，或者进入某个摇摇欲坠的破屋。

“我真是……宁肯这边来点什么帮派大混战，小混混抢劫啥的……”拿铁抿了抿嘴，想到：“该说这是个好的开端，还是坏的呢。”

接下来，拿铁又拦下了几名街上的吸血鬼，但无一例外，都没什么收获，其中最正常的一个，也仿佛正急于某件事情，一句“不知道”就离开了。

想要问问商人，可放眼望去，除去那些本身就摇摇欲坠的危楼，那为数不多的有条件经商的房屋，也大多大门紧闭，亦或是破门大开，露出里面的流浪者、断壁残垣。

似乎是看到拿铁在街上找人问话，一个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巷子里走出。

「不是，这……唉……」拿铁无奈地往一截……或者说断掉的“半”截灯柱上一靠，无奈地揉了揉脸：虽然可能有不好的影响，但再这样下去，要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血瓶“利诱”了。

更让人沮丧的是，灯杆上黏糊糊的，搞得拿铁背后的衣服似乎都黏糊糊了。

「真恶心啊！！！」拿铁用手摸了摸背后的衣服，然后马上为这个行为后悔，开始甩着手。

「姐姐……」

突然间，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拿铁身后响起，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