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问题，在临睡之前，仍然让希珀丝耿耿于怀。
虽然当晚上也算正常睡了六个多小时，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疲倦。
“请问这位小姐要什么？”
“一杯咖啡就好，”希珀丝说，“不加糖，谢谢。”
“好的，有劳您稍等。”
坐在酒店的餐厅座位上，过了一会，便看到特薇娅托着两个盘子回来——都是她自己的份量。
某些殿下的贪吃可见一斑。
希珀丝大概看了一眼，一个盘子里装着一根蒜香长棍面包，和若干片用来涂果酱的白面包，这算是主食，而另一个盘子里则是经典搭配。
茄汁焗豆，培根，炒蛋，火腿肠。
只是每样的份量都有些多。
“你要喝茶还是咖啡？”少女抬眸问道。
“嗯？我喝茶就好，”特薇娅笑笑，“刚刚已经和那个服务生姐姐说过了。”
“先前不是喝咖啡的吗？”希珀丝有些意外。
“什么先前？”
“什么先前……”希珀丝抿了抿唇，过了几秒出声道，“就是我们先前在学校的时候。”
“啊……希珀丝姐姐说的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
少女默了默：“我们刚认识那会。在学校的咖啡厅，我办公室楼下。”
小姑娘眨了眨眼，察觉到身后来人，稍稍往旁边让了一步。“不好意思。”她说。
侍应生小姐姐微笑摇头，将一杯阿拉比卡咖啡递给希珀丝。“没事，祝您二位度过美好的一天。”对方如此道。
希珀丝略微颔首，目送对方离开，过了片刻看向特薇娅：
“你不记得了吗？”她问。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当然记得，但是我其实喝茶更多一些……算习惯了吧。”
“应该是这样，嗯。”
“喝茶多一点吗？”希珀丝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嗯嗯。”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喝茶多一点？”特薇娅歪了歪头，“因为以前在外边……的时候，早上出门之前，喝的就是茶，有时候还有几片黑面包。”
说着这话的时候，小姑娘的神色意外地很平静。
但这份平静，却让希珀丝很难平静下来。
因为，她又想起了特薇娅昨晚紧抿着嘴唇的模样。
那恐怕是，某位殿下为数不多的，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神情的时候。
那样脆弱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她。
尽管理性仍然警告着希珀丝，与特薇娅的接触要遵循必要的限度，与最基本的原则。
但感情上，却无故地产生了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虽然天真而幼稚。
但就像野蔷薇一般，一经生长而出，就难以遏制。
她讨厌着自己这样的幼稚，因为这有损于道德与理性。
但这种，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想法，却让心底有些轻浮，仿佛是某种幻想得到满足的自得一般。
少女回过神，轻轻“噢”了一声，将多余的心情压在心底。“怎么还站着？”她问，“他们主办方说车一会就来。”
“这么快吗？”特薇娅有些意外，“那我得快点吃了。”
希珀丝有些狐疑：
“……你现在的样子能快点吃吗？”
“唔？什么样子？”
正准备将长棍面包和培根往嘴里送的特薇娅抬起眼眸。
“你现在这个狼吞虎咽的样子。”
“如果想的话是可以的。”她相当耿直地答道。
“如果你不想被别人盯着看的话，我没意见。”希珀丝撇了撇嘴。
“可是希珀丝姐姐挑的是个角落吧？”
特薇娅眉眼弯弯，仿佛看穿了少女的心情。“不会是专门为我挑的座位吧？”她问。
“什么专门？”
“嗯？就是不想让我被别人看到呀……专门挑了角落的，别人看不到的座位，”小姑娘眨了眨眼，“我说得不对吗？”
希珀丝将视线挪向一旁，不太想和特薇娅有目光上的接触。“没有的事，”她轻声道，“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坐中间而已。”
“是吗？”
“嗯。”
“真的？”
“我没说假话。”
特薇娅笑了。“是真的吗，”她看着很开心的样子，“不用希珀丝姐姐强行解释噢，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这回是希珀丝有些意外了。
特薇娅抬起手背，弯了弯眉眼：“就是，希珀丝姐姐没在为我考虑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少女平静来问。
“嗯？说为什么没在为我考虑吗？”
“当然。”
“因为呀……”小姑娘想了想，抿着唇轻声道，“我昨晚后来，不是让希珀丝姐姐觉得我有些不开心吗。”
“嗯。”
“我知道希珀丝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啦……是面上什么都不会说，但是暗里帮人什么都考虑好了的类型。”
“如果希珀丝姐姐觉得我不开心的话，恐怕又要做出一些专门关心我的事情了吧？”特薇娅低笑起来，“可我不想那样。”
“哪样？”
“不想让希珀丝姐姐同情我。”小姑娘抬起眸子，眨眨眼笑道。
希珀丝：“……所以你到底开不开心？”
“可以猜一下的。”特薇娅忍俊不禁来答。
“我猜开心，”少女面无表情，“反正我问你的时候，你只会说你开心的。”
“这样吗，哈哈。”
特薇娅干笑了两声，旋即带着几分笑意，沉默了下来。
“……”
身边其他食客低低的交谈声，很快掩盖了她们之间的尴尬。
直到又过了几秒，希珀丝看到坐在对面的特薇娅抬起眸子，有些不满道：
“所以希珀丝姐姐还是觉得我不开心？其实完全没有的。”
少女沉默了大约两秒。“所以殿下是想让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开心？”她这么问道。
“对嘛，希珀丝姐姐一点就通。”
某位殿下抿紧唇线，看上去笑得真的很开心：“如果希珀丝姐姐总是因为我而闷闷不乐的话，我也会很伤脑筋的。”
“嗯，怎么说呢……”
“因为我知道，希珀丝姐姐自己就是个常年缺乏他人关心的倒霉蛋。”
“如果这么可怜的希珀丝姐姐，还要分出额外的心思来关注我，或者说，同情我的话，”小姑娘最后又弯起唇角，“我觉得，这对希珀丝姐姐而言，也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我说的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