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一行人踏上旅途的第二天清晨,在高山家留宿的田中敏一早早收拾好了行头,他站在客房的窗户前思索了许久。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光,那时候的他像个身上长满藤壶的鲸——横冲直撞想要砸掉紧紧嵌在身上的附骨之疽。出身乡村的他四处碰壁,同学的不接纳、教师的无视、满腔的热血不知如何发泄,本是因为成绩来到城市却成绩愈发下滑。就那么干脆自暴自弃了一年,打架、加入帮派;直到一次办公室失窃,无论教师还是同学都一致指认是他所做,即使他当时根本不在学校,即使他一直尝试用帮派分子的身份帮助受到霸凌的同学。只是因为他的贫困,只是因为他身为‘强者’却去触犯‘强者’的利益,那些曾被帮助过的同学也信誓旦旦的指认他做出的不存在的罪恶。他不愿意屈服,坚持站在学校的旗杆下等待有人良心发现、但这显然不现实,日复一日就这么过去,终于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老师。

那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就是你小子啊,真够硬的。”,田中当时不想理他,只是继续迎着烈日高高昂起头看着飘荡的旗帜。

“很委屈?”那老师没有离开,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箱子坐在了旗杆下的台阶上像是等待着什么。田中敏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紧牙关,不想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但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那一刻他突然累了,坚持了许久的自尊彻底崩溃。他缓缓放下高傲的头颅,泪水夺眶而出。

“凭什么啊!”田中敏一记得那时候他的声音,那是夹杂着哭腔的怒吼,很难听。

“孩子,都喊出来吧,别人的错误不要拿来折磨自己。”老师站起身扶着田中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在旗杆下,掏出了手帕擦去了他脸上的泪。

“我来晚了,对不起,孩子。我丢的琴找回来了,我欠你一个道歉。”老师依然平淡的说着,田中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回复他的,只记得从那之后他尝试着改变、不再当那个横冲直撞用拳头说话的少年、不再试着用折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那个老师便是高山枫的父亲,田中自此以后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读了不少书、学会了弹吉他、认识了一生中的挚友藤本义清——这都是后话了。

“该走了,我还有事要做。”田中自言自语了一句轻轻拉上窗帘,转身推开了客房的门田中敏一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坚定步伐。那段曾经的痛苦与挣扎,已化作内心最坚韧的力量。如今继续完成着老师未能完成的旅途,不只是为‘正义’,也为了他深爱的祖国不再行进在自我毁灭的轨道上。

“敏一,我说了留下来。”高山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早已在走廊上等待着,怀中抱着的是田中装着计划的手提箱。

“老师...我还是得去做,北方露国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田中猜到老师已经看了那份计划书,鼓起勇气对老师喊了出声。

“孩子,你知道开响第一炮的‘阿芙乐尔’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是露语的曙光。”

“我们的黎明还没到孩子,现在还看不到曙光。”

“我愿做开启曙光的....”田中说到一半低下了头,不敢面对老师的目光。

“操之过急了孩子,我们要慢慢来,我们团结的人还不够多。你有想过你如果真的去做了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也许会像赤旗那次一样,害死无数的同志。”

“可是...”

“义清已经在客厅等着了,我们下去吧。军舰的事,放弃吧,为了你好,也为了更多潜藏着的同志们。”

田中敏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老师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老师怀中的手提箱放在了桌上,跟着老师走出了房间。在楼梯口,他看到了藤本义清,那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挚友。

“你没去犯傻太好了,敏一。”藤本义清拍了拍田中敏一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两人一同扶着老师走下楼梯,高山老师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回荡:“我们的道路还很长,需要耐心和智慧。每一次行动,都关乎着无数人的生命和未来。我们不能因为急于求成而犯下错误。”田中敏一听着,心中的急躁渐渐平息,他知道,这场旅途,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需要冷静的判断和坚定的信念。

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突兀的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这里是高山宅,请问?”义清受到高山老师的示意拿起了电话,只是还未来得及说更多,脸色变得愈发凝重。

“姑娘们出事了...她们怎么到京都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焦急,义清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挂断电话,转向田中和高山老师。

“她们被九条家的人发现了,刚刚离开医院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不等义清说完,田中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握紧拳头,转身向门口走去。高山老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去吧,带上这个,可能会有用。”田中接过钥匙,深深地看了高山老师一眼,转身离去。

他跨上停在车库里那锈迹斑斑的摩托车,来不及回忆在这台车上与老师的过往,直接发动引擎,风驰电掣般冲出高山家的大门。田中敏一心急如焚,他不能让那些姑娘们陷入危险,那是一群和他有着共同信念的伙伴。街道在他眼前飞速后退,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姑娘们可能的遭遇,握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他一定要在九条家的人伤害她们之前赶到。

“抱歉...老师,是我提议让她们离开长崎的,我怕敏一真的去做那件事影响到她们...”回过神的义清对着田中老师深深鞠了一躬,随即也换上鞋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而此时独自留在俱乐部的久子还是因为好奇喝了田中剩在杯中的威士忌而醉倒,她直挺挺的躺在地摊上呼呼大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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