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是捡来的，是自己瘦的时候穿的（鬼都不信），或者是自己有服装收集癖好所以收藏的。这些都说得通。

但凌夜辰还是隐隐觉得不安。杜兰这几个小时表现出来的情绪稳定，甚至稍带的些许活泼虽然让劫后余生的凌夜辰在这个小房间里宾至如归，但突然改变的身体，已经死而复活后的茫然，让她有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敏锐。

离开卫生间，回到杜兰的房间，凌夜辰也不想掖着，便开门见山问：“姐，我有点好奇诶，你给我这套衣服你应该穿不了吧？是你收藏的吗？”

凌夜辰摆出一副单纯而好奇的嘴脸，眨巴着蓝色的眼睛，但目光死死注视着杜兰的眉眼唇齿间动向。

这是高压家庭里的孩子从小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

“不是的。那是隔壁的李子林的……她已经去世了。”

“这样啊。”

比预想中更坦诚。或者说表现得是这样。

“被丧尸咬死的吗？”

杜兰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不过还是拉了回来。

“被人杀死的。有人趁着出现丧尸，上门把她杀了。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杀的。我害怕，躲在屋里不敢出去。”

杜兰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但还是尽力恢复原貌，“她是我好朋友，今年她很可能考上心仪的大学，结果就这样……虽然说现在保住命就不错了，全国死了几十万人了吧。但就这样死在渣男手里还是觉得很憋屈。”

“她的尸体在哪里？”

凌夜辰发出冷冰冰的质问——其实不能这么说，因为她本不打算表现得冰冷，是对这具少女身躯的陌生让她的言行举止暂时有些“节能”，缺乏修饰，幅度微小，因此看起来有些清冷。

杜兰稍稍有点紧张，“我把她的尸体丢楼下了，因为她的房间里还有些物资，我害怕看到她的尸体……”

“那她男朋友呢？”

“当时走了。最好被丧尸咬死吧啊哈哈哈。”

凌夜辰觉察出对方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也许看到自己的朋友惨遭毒手，心中有阴影吧。如此想着，也就不再追问。她没注意到杜兰顺手把一把水果刀从笔筒里取出，放在了桌角。

……

当晚两个女生继续玩游戏，杜兰说电力供应可能不久就要中断。现在还有电，也许电站还在运行，但燃料运输一定会中断。水电站的话，需要定期清淤维护，也不可能持久。停电是迟早的事情。

这么一说，凌夜辰倒有了个想法，“我们去B站看看吧。我觉得会有点东西。”

B站有人维护的话，应该会在断电前发点有用的东西。

真让她说中了。视频网站bilabila的界面已经变成灰白，首页视频是站长程瑞的直播录像，他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眼睛发红，“我刚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但我知道还有很多人，他们失去了更多……”

情绪稍稍稳定以后，程瑞继续用气若游丝的声音絮絮叨叨着，大概是说自己公司已经和政府、军队方面联系上，因为近期bilabila网站被迫关闭，最后录一个视频，向大家告知一些掌握的情况。

“这是军方现在给我的一份全国受灾较轻城市的名单，我现在念给大家。大家有条件可以尝试向这些地区移动。如果没有条件……”

程瑞嘴唇一抿，显然情绪又有些波动。

“我应该没资格给身处困境的大家提建议了！现在我暂时是安全的！抱歉大家！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这位平时经常被网友调侃的企业家，此刻眼角含泪，喉结抽动，弹幕有人在刷：“先念名单吧！”还有人刷：“这时候还卖惨！活该没了妈！”

还有人打赏了。虚拟礼品花里胡哨的特效在屏幕上跳动，搭配沉郁的直播内容，显得非常诡异。

程瑞深呼吸以后开始念名单，一共五十多个城市，据说是军方统计的目前感染情况轻微的城镇。念到本省就提到两个：建宁和山冲。

凌夜辰记得，建宁是静澜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在此地以北500公里。山冲则在此地西北600公里。

这波出生点选得不好啊。

程瑞的视频接下来都是鸡汤了，说什么“大家一定要相信……相信……，灾难一定会过去！”两个少女没什么心思看，便开始浏览其他内容。

凌夜辰突然想到，四色猜想乐队的其他伙伴在B站也有账号，便说：“姐，你刚才不是提到了寸可行同学吗，看看她的账号怎么样？她应该就在这座县城。”

“对哦！”杜兰马上搜索用户名“游击可可”，一个三十万粉账号，头像是《空之境界》女主角两仪式。平时发些贝斯、唱歌、格斗教程。不过最新动态停留在半个月前。

“没什么更新嘛。诶，不过她哥哥好像今早更新了！”

凌夜辰一怔，赶紧凑上前，一眼便看到了名为“haylan”的账号发布的动态，那是一张照片，一个男生躺在拍照者的怀里，闭着眼睛，脸色有些青。

凌夜辰感觉自己的血管在凝结。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曾经那个自己的脸。

动态图上写着：

“我最好的朋友昨天早上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他一直说自己什么用也没有，其实我知道，他是最勇敢的。他会一次次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从他和四色猜想其他伙伴相遇的那天开始就是这样。

“老粉们也许还记得两年前那次精彩的演出，那个穿着晓美焰cos服临时加入的鼓手。可惜现实里没有晓美焰那样逆转时空的能力。再见了，IzayoiLing，四色猜想现任鼓手。爱你。”

变成少女的凌夜辰眼角一阵一阵地抽，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让眼睛后面那阵酸苦一点点缓解。

太好了，他还活着。也许得知凌夜辰也还活着他也会高兴？

现在马上联系他！

“我知道haylan的电话号码！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凌夜辰说着拿起杜兰的手机。

“哇！你可真是铁粉了！也好，说不定能问出点情报来。”

拿起杜兰的手机，下意识又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静澜抱着自己尸体的照片。

突然，她察觉到一个诡异的地方。

照片是手机拍的，记录了拍照时间：2025年1月18日上午8点。

今天早上。

看来，他把凌夜辰的尸体携带了一天，应该是准备去找合适的地方埋葬。

但如果这样，今天早上变成女孩子的凌夜辰苏醒时，天都没亮，而静澜发动态时，还抱着凌夜辰的尸体。

也就是说，此刻凌夜辰的这具女孩的身体，并非是之前身体变成的。

因为两具躯体，应该在相同时间同时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