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崩来临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处刑台上暗红的木痕浸透血腥,浑浊的空气裹挟着腐臭。人群躁动不安,北落司的暗探混迹其中,如毒蛇般无声游弋。

卿丹心蜷缩在客栈床榻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昨夜怒火攻心,高烧不退,医者却嫌刑场血气冲煞,无人愿来。于是剑巅以剑气织成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嘶吼与刀鸣。他替她掖紧被角,将热巾覆上她滚烫的额头,转身时目光已凝向刑场——那里,齐沐依的生死牵动着所有人的棋局。

角落中,罗生与妓女被捆作一团,口中塞满破布。罗生腕间的海心石铐寒光凛冽,那是天华帝国殇地牢的禁器,本不该流落至此。除非……殇地牢已被渗透,或御世帝朝余孽已破解锻造之术。他浑身发抖,剑巅甚至未动刑,他便吐尽了北落司的布防——齐沐依的处刑,是陷阱,亦是诱饵。

三十年前,皓剑宗宗主率众助天华军平定西北,却遭背刺殒命。真相被北落司篡改为“战死沙场”,宗门自此沦为帝国附庸。直至十年前,御世帝朝的密使揭开疮疤,皓剑宗方知血仇未雪。齐沐依,这百年难遇的天才,体内融入了御世帝朝的“灵枢秘纹”,成了宗门翻盘的唯一希望。而今她却被北落司隐藏僻地,以假死之名折磨数年,今更要大庭广众下行凌迟之刑。宗门岂能忍?三位长老誓要血洗刑场,而御世帝朝的强者伺机夺人,势要撕碎天华的遮天黑幕。

玄安立于人群中,指节捏得发白。三拨挑衅者已被他拧断手腕扔进暗巷,周身空出一片死寂。北落司的鹰犬仍在窥伺,但他已无暇周旋。惊堂木炸响的刹那,剑光如血,处刑官的头颅滚落刑台。玄安飞身拎起齐沐依,触到她微弱的脉搏,心下稍松。另两名长老剑锋横扫,百姓哀嚎未起便化作残肢,屋顶暗卫的尸块如雨坠下。

“弱者……该死吗?”

华离欲倚在客栈檐角,低声呢喃。金权曾说“弱即是罪”,却未教他罪可否致死。

然而当玄安的剑气屠戮无辜百姓,劈向客栈意图坏己安身时,他终于动了——鬼影般闪至玄安身侧,五指扣住齐沐依咽喉。

“如今,尔罪已致死。”

指尖将发力时,一道剑影倏然刺来!华离欲勉强格挡,那身影却如雾消散,唯留玄安脖颈扭曲的尸身。

倦意如毒侵蚀神志,他踉跄跪地,脑后骤痛——最后的意识中,来人一袭白衣,那双枯白的手拾起了齐沐依。

黑暗如潮水退去时,华离欲发现自己躺在冰窖中,镣铐加身,动弹不得。

再看四周,寒气刺骨,石壁上刻满诡谲符文,中央悬着一具铁棺。棺盖半开,齐沐依静静躺在其中,身子清净,身着单衣,眉心一点朱砂猩红如血。

“醒了?”阴影中,一名黑袍人徐徐迈出,面具下传来沙哑笑声,“北落司的‘忠犬’,竟被自己人暗算。”

华离欲欲起身,却发觉经脉被封,喉间挤出嘶声:“你是……皓剑宗的人?”

黑袍男子冷笑着,“是非已然无用,尔,死已必然。”

华离欲瞳孔骤缩,周身运气,只见镣铐作响,灵元刹那便又逸散。

“不必心急,尔用尚有,非必死当下罢了。”

“尔等竖子勾结北荒,若待发觉,必然满门抄斩。”

“不过,皓剑宗与御世帝朝的合作,本就是一场戏。”男子指尖抚过棺椁,“他们以为沐依是‘钥匙’,却不知她体内种的是‘锁’——灵枢秘纹一旦苏醒,天华龙脉必崩。”

地窖忽然震颤,符文逐一亮起。齐沐依的朱砂痣迸出金光,棺椁轰然炸裂!

“时辰到了。”男子轻笑,“华大人,你猜……谁会先死?”

那袭白衣坠入池沼,霎时见暗色池水“沸腾”,似龙吟,似地裂。

喷薄而出的血红池水映射出他不可置信的面庞……

华离欲望向男子消失的残影,终于明白——

这场雪崩中,无人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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